两剑相撞的余震久久不散，江亦捷转了转腕，手掌仍是刺痛发麻，须将灵力运至掌心，才能消弥痛感，将剑握稳。
“不可留力”。
怎样才算不留余力？
他们之间相斗，也要一上来就拼尽气力，斗个你死我活吗？
江亦捷拿捏不准出剑的力度，却知道韩烬是刻意留手，等他再次攻来。当即不再迟疑，全力施展身法，化做一道掠影向韩烬击去。
韩烬仍是不退不避，横剑格档。江亦捷知道硬拼不过，骤然屏息收力，侧移一步，折身送剑，欲在出其不意间，直取韩烬后颈。
韩烬反手接招，剑上劲气一冲而上，恍若凝成了实质，刮得江亦捷面皮生疼。
这道劲气想躲也简单，韩烬始终收束着力道，以免伤到江亦捷。但他心中念念着“不可留力”，全身绷紧，硬是扛着劲气向前一步，欲要再出一式“平湖”——
他已近至韩烬眼前，两人视线相撞，毫无阻隔，看得清彼此眼中的明晃剑光，更看得清那对互相照映的眸子。
韩烬心中一跳，想要收回这道劲气，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江亦捷闭了闭眼，眼角被劲气破开一道细小的口子。鲜血缓缓渗出，聚成一颗将落不落的血珠。
“你……”韩烬猛退一步，怒斥道，“你怎么不躲？”
江亦捷没有被剑伤影响，却被韩烬这句怒斥吓了一跳。他解释道：“我修为不够，若不能抗下这道劲气，趁机多出几剑，怎么称得上是……”
怎么称得上是“不留余力”？
他丝毫没有埋怨的意思，韩烬却紧紧盯着那颗血珠，眼中怒气翻腾，仿佛江亦捷犯了天大的错误。
众人见气氛不对，连忙一叠声地夸赞江亦捷，替他化解僵局：
“江师弟入门晚，修炼的又是《清心诀》，剑招虽不凌厉，身法却迅捷轻盈，待剑诀修炼至精深处，定能大有作为。”
“是啊，江师弟修为尚低，不急着与韩烬师弟分出个高低胜负，你看我们，白白痴长他好几岁，又能在他手下撑过几招？”
“正是这个道理。二位师弟别为了一场比试坏了兴致，今日终究是来捉灵兽的，不如我们上山去，再借着灵兽比斗一场，既顾全了此行的目的，又不会伤及同门，你看如何？”
有众位师兄你一句我一句地打着圆场，气氛虽不愉快，却也不至于太过僵持。
江亦捷收了剑，摸不清韩烬究竟在气什么。他想说脸上的伤并无大碍，又觉得韩烬气的应该不是这道伤，而是他修为低下，连一道劲气都接不住，在同门面前丢了小青山的脸。
一时间，伤人的怒气冲冲，被伤的一脸惭愧，皆是错开目光，沉默不语。
严子崇没想到江亦捷会受伤，更没想到韩烬会生气。他生怕韩烬怒上心头，拿他这个始作俑者出气，便催促道：“师兄说得对，我们先上山罢。”
韩烬重重将剑归进鞘中，眼中怒气收敛，到底没有拒绝。
严子崇长舒一口气，熟门熟路地找到山的背阳面，以剑斩去荒芜杂草，开辟出一条蜿蜒小道来。
他走在前头领路，众人跟在他身后，一路攀登至半山腰。足下积雪成冰，密林高耸，林中生养了无数灵兽，遮遮掩掩地躲在暗中，人的步子一踏过，便惊得四处奔逃，掠影重重。
严子崇平日里任性恣意，胆大妄为。只要兴致来了，把天捅破一个窟窿都不怕。他一入林子，双眼就如鹰隼般盯住树上的灰羽灵鸟，几下攀上树，伸手将灵鸟一窝端了，再用脚勾住树干，仰头倒悬而下。
“江师弟——”他用灵力束住灰羽灵鸟的双翅，远远抛给了江亦捷，“这鸟灵智不足，呆呆傻傻好捉得很。但肉质细腻紧实，入口弹牙，拿火一烤便滋滋冒油，实属一等一的美味。”
他不是鸣兽峰弟子，说起山上灵兽时却如数家珍，仿佛这不是鸣兽峰的地界，而是他自家的后花园。
灵鸟坠地，若无人去接，就是坠地身亡的下场。江亦捷快步上前，将鸟窝接到了掌心，难得在天寒地冻的山林里触到了一丝温热之气。鸟窝中有一大两小三只灵鸟，灰毛炸起，张着尖喙对江亦捷厉叫个不停。
江亦捷登上鸣兽峰的山头，原只是想看看没见识过的景色，再结交些同门师兄弟，万万没想过真去偷拿山上的灵兽，更没想过要拿灵兽一解口腹之欲。他捧着鸟窝，就像捧着一颗烫手山芋，心中涌上一股偷窃的羞耻感。
他递高双手，想将灵鸟还回去：“严师兄，我不能要……”
“不必客气。”严子崇摆摆手，大度道，“今日我撺掇你下山，又撺掇你和韩烬斗剑，让你向众人证明身份，算是欠了你不少人情，这鸟就先当一份谢礼。”
江亦捷一点也不想要这份谢礼，垫高脚尖，还要再拒绝，严子崇却飞快地从树干上直起身来，连连往上攀登，跃向江亦捷望不尽的高处。
“严师兄！”江亦捷急切地唤了一声，仰头去找他，却见他动作极快，瞬息就消失在了枝叶之间。
有师兄看得好笑，调侃道：“这灰羽灵鸟算得上什么东西，也拿来还江师弟的人情？得亏他严子崇做得出来，也不怕这事情传出去，丢了他滁涂山的脸面。”
江亦捷有心归还灵鸟，可三只鸟皆是叫声不停，拼命扇动羽翼，试图挣脱束缚在羽上的灵力。江亦捷怕它们摔出去，便将鸟窝抱在臂弯里，拿手掌轻轻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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