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窗户都能感到寒冷的一场冷雨。
街道上的行人匆忙地躲避眼前的豪雨，有人踩着湿透的靴子钻进车里，手中怀抱着纸袋里的面包掉在地上，还来不及低头伸出手，焦躁的乌鸦甩着湿透后如同刀刃一样的羽毛俯冲而下，车门碰的一声关上，更多行人的脚步声淹没在引擎和水声里，一位军官好整以暇地坐在只一窗之隔的咖啡厅里，道貌岸然地看着，他等的人还没来。
咖啡厅的爵士乐温暖而其乐融融，被骤然开门的门铃声打断，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走了进来，在门前的高级足垫上滴着水，廉价的夹克和帽子湿透后看起来像是浸了泥，下等人的样子与这间装潢过于奢侈的咖啡厅格格不入。店主给了当值的服务生一眼，后者忙不迭地朝着门前的不速之客走去，趁着逐客令还未出口，他急忙放下茶杯抬了抬手与对方打招呼。
湿透的男人跟着朝他点了点头，摘下的帽子流了一地的水，服务生愣在原地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这位客人，又低头看了一眼他身穿的军服，马上回转过来对眼前湿透狼狈的客人低头算作致歉，承诺马上去后台拿热干毛巾。
两人坐下后，店长亲自送上了热茶和烘干的毛巾。
来者道谢后拿起毛巾擦了一下脸。
“抱歉，Earnest中尉，”他致歉却毫无歉意，“新的迟到费请尽情记在我老板账上。”
被称作中尉的年轻军官一脸的不甚在意，把桌上的热茶朝他推了推，“我会的Yike，至于你的老板我们敬爱的C先生，说到他，他最近怎样，我听说他带着你们这个小事务所去了趟星际旅行。”
Yike端起茶喝了一口，被烫到一般抿了抿嘴，“一个民间小委托，不值得你们军方的人挂心，倒是C那家伙自打回来以后就自称晕船后遗症，打发人四处替他跑路越发有一套了，看看我今天，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皮夹克，水牛皮如今可不多见了。”
中尉似乎也并非十分在意被对方强行岔开话题，今天的一行更有别的目的，刚要开口却听见窗外传来叫骂的声音，一群流浪汉跟在刚进门的Yike身后，在咖啡馆的门前躲雨了起来，老板拉着狗出去赶人，中尉叹了口气，对Yike嘱咐了一句，“你等我一会。”随即走去前台吩咐了几句，从钱夹里拿出钱。
过了一会店员跑出去给每个门前的流浪汉都包了一份面包，这才离开。
而Yike放下茶杯，看着自己今天的接头人皱着眉回到座位，提醒道，“你这样做好人，等你结账走人，那些人隔三差五就会来这家店门前，老板以后怕是不敢让你进门了。”
年轻的中尉摇了摇头，“战乱年太久了，一二十年的老兵，没死在战场上的，下来最后都流落街头，死在战场上的，子女流落街头，能帮一个是一个。”
“你真是烂好人，贵族圈子里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怕是也不用打仗了。”Yike评价道，“要我说你就应该听你母亲的，从军做什么呢，做个慈善家。”
随后也不再多说，从湿透的皮夹克中拿出了一样迷你数据盘模样的东西。
“你委托的东西都在这里。”他收回了手，“老规矩，钱扣掉迟到费和这里的咖啡茶钱，打到老账户上。”
中尉接过那枚数据盘，丝毫不在意上面的水渍直接收进干净的军服内侧。
“打再久的战争都有结束的一天，只要战争一天不结束，做慈善总归救不了所有人。”他重新扣上军服的扣子，“而你和你所工作的情报社，到那时候或许也会被载入帝国史册。”
Yike只是随便一耸肩，“你知道C他根本不在意这种东西，他甚至不是人类，人类的史册对他而言不过一纸空谈。”
“他不是第一个不是人类却仍旧参加了这场战争的生命体，”中尉转而看向他，年轻的军官面色苍白且毫无表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回去后请务必让他再考虑一下我过去的请求，如果他肯加入军方，这场战争可以更早结束，”他说了下去，“许多无辜的生命也许就不必”
Yikes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我不会替你去劝他这个的，每次我逆他脾气他总有的是方法整得我鸡犬不宁。”
片刻后他转而又说道，“或许你应当让‘另一个’不是人类的参战者去亲自劝他，我觉得那可能会更有说服力些。”
说罢，他仰头一口干了杯中的热茶，把擦过脸的热毛巾丢下在桌上，毫不客气地伸手把对方面前一点也没动过的一盘甜点端到自己面前。
“现在，请你早点回去把佣金入账，我们这个加上老板也才三个人的小事务所还等着你给发工资，而我准备在你走后好好享受一下片刻，你们上流社会的生活。”
几分钟后，新来的军用车在高级咖啡厅的门前停下，司机下来撑开了伞，年轻的中尉踩着一尘不染的靴子刚刚要迈步上车，看到不远处的街角，一个拿着方才大半个面包的流浪儿站在那里看他，转身嘱咐司机，走过去递上了雨伞，这才转身离去，车子发动时隔着车窗Earnest再度看了他一眼，Yike张嘴吃了一大口芝士蛋糕，连头也没抬，雨水中的乌鸦站在高处抖动着翅膀，被抢夺而来的面包被压在利爪之下。
窗外传来引擎启动离开的声音，他将最后一口蛋糕吞吃入腹。
无人的街道上漆黑的乌鸦突然朝着咖啡馆俯冲而下，在隔着他只有一块玻璃的窗前落地骤然变成了一名一身黑风衣的少年，在只有雨水的街道上隔着玻璃看着他，锁链缠在他的两手手腕和脖颈之间，一柄镰刀挂在他身后。
少年模样的死神C先生隔着玻璃看了一眼他刚吃完一盘芝士蛋糕的下属，把手里被雨水浸透的面包丢进垃圾桶，然后用手势示意他再买一份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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