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
燕择万万没想到, 楚慎居然很会打扮。
他娴熟地贴上面具，套了发髻，抹一把珍珠粉在脸上，又印了腮红、胭脂，手又在脖子上轻拍慢抹, 使白白红红的粉匀在一块儿, 像落日时分红云散，露出山顶那一抹积雪，别的都不用看, 只看这白雪晶莹剔透, 人心中的愁绪就会放开，剩的只有平静、安宁。
他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 醒来时才发现楚慎正盯着他。
“你看什么？霍闲非的样子很好看么？”
“我看他做什么？我看的是你。”
燕择抱着手靠着墙, 一副上下打量的模样看他。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第一次扮成女人，倒像是以前干过这事。”
楚慎居然道：“因为这的确不是第一次。”
燕择听得差点蹦起来：“你说什么？”
楚慎看了看他，脸上浮出了一种近乎怀念的神情。
“小时候我和妹妹玩闹，我把妹妹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她把我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打扮完了互相笑，看谁样子更丑, 看谁笑得更大声……“
说着说着他忽愣住，面上的笑像逝去的时光, 一去就不复返。
燕择想起他的妹妹逝去, 他的弟弟也因自己的缘故死在海上, 忽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楚慎心里不怪他？那不可能。
楚慎心里恨着他，他又觉得十分地难受。
就像刀子抵在喉咙口，一说话就要刺破皮肉。不说也行，那火就憋在肚子里，捂久了便炸，炸开是一堆碎的黏的肉末，都拼不出个完整的形。
要是楚恪还活着……要是他当年没有死去……
燕择没有把话接下去，想一想都是个奢望，还不如不想。
倒是楚慎先把心思一转，对着燕择道：“你过来，我给你化个妆。”
燕择想过去，看着桌上那些东西却有些犹豫，虽说他现在顶的小侯爷的壳，但丢的是自己的脸，粉末胭脂看着还好，扑在他面上就像一坨屎糊面上，恶心、难受，五官都受制，一闻就想吐。
他真不该抱着侥幸，就该早早看穿楚慎这厮的老奸巨猾。这人怎可能让自己占尽便宜？他必得让燕择难受一番，才能觉得满意。
楚慎刚想说话，寇雪臣忽的推门进来，他一见楚慎的模样，愣了一愣，随即打开手上的一个包裹，里面尽是些素裙素钗，很符合菜农母女的风格。
送完衣服他就在一旁看，大多数时候都没声没表情，偶尔会看得有些皱眉，使楚慎忍不住问：“你又怎么了？”
寇雪臣用手指扣了扣桌板：“我只是在想，你若还用着原来的身体……”
楚慎笑道：“那我肯定不会换女装，个子太高，身材不瘦，穿上裙子太惹人注目了。”
寇雪臣道：“你确定这个计划可行？”
话是这么问，他眼睛却看了一眼燕择，仿佛这是个危险的不确定因素。
燕择冲着他咧嘴一笑，几分张狂几分冷，楚慎瞪了他一眼，看向寇雪臣道：“行不行都得去做，就算不去见秦灵冲，我也得去看看魏浮风。”
寇雪臣道：“这人在青州这么多年干得有声有色，是个厉害人物。”
言下之意，去见他得格外小心。
楚慎道：“我知道，裴瑛也知道，他一定会带些人手伏在分舵外头，不至于毫无准备地去。”
寇雪臣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楚慎冲着他眨了眨眼：“你想关心我，直说便是，我很乐意听的。”
“你总喜欢自作多情。”寇雪臣睨了他一眼，“你若死了，我的债没人还，那是一大亏损。”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不管怎样，你得四肢健全地回来，别缺了胳膊短了腿。”
楚慎点了点头，对着他抛了一个好像媚眼一样的东西，几乎看得燕择脚下一滑，险些就跌倒在地。
只有在面对朋友的时候，这人才把刺都收起来，整个人都是软的，水一样无形无状，又水一样滑顺温润。
就这点而言，燕择几乎有些嫉妒寇雪臣这个人。
要是他也和这人一样早早地认识楚慎，他们的关系就不会止步于大佬和小弟。
当然现在也不错，愤怒的小弟和愤怒的大佬，听着就很生机勃勃。
燕择这么想，看见楚慎拿出一件女装对着他晃了晃，“过来，我帮你套上。”
这衣服晃得他头疼，身子紧绷在那儿，脚步定原地，脸上的不情愿简直要脱缰而出。没法子，楚慎直接问道：“你是想反悔？”
反悔不是个汉子，真汉子燕择摇了摇头，合计了一会儿，对着楚慎一脸邪笑道，“我要当妈，演陈大婶。”
这样至少高楚慎一辈，不必去伺候他，倒要他来伺候自己。
虽然讽刺了点，但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高楚慎一头的机会了。怎能放过？抓紧了才行。
楚慎一眼看出他的小心思，眉头皱得像远山高起。
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高我一辈你就痛快了？
傻子，等会儿有你好看。
楚慎看了寇雪臣一眼，本想让他帮忙，结果这人袖子一甩，直接走了出去。他或许是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一些非常不适宜第三者旁观的事，所以决定走位上策，免得被污了耳朵闪了眼。
楚慎非常惋惜地叹了口气，他其实很希望寇雪臣留下来看看的。
他走出去燕择就走了过来，楚慎把裙子往旁一甩，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对棉花制的假胸，看着有两个成年男子的拳头那么大，他也不说话，直接往燕择胸口那么一戳，吓得对方立刻蹦远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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