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栖桐嘴角微勾, 道：“应是与徐婕妤相关吧。”
那语气虽是无比轻松, 可她锦被之下的另一只手分明却是紧握着的。她抬起头, 多么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复。
可惜, 她真的算到了。
顾之远微微颔首：“娘娘说的没错。”
王栖桐不知为何, 心中涌来一阵酸楚。他也只会为了徐婕妤。才会来求她了吧。
顾之远突然单膝跪地, 沉默了片刻, 才开口恳求道：“徐婕妤想出宫，求娘娘成全！”虽是隔着床幔，王栖桐仍能看到他眼中的恳切。
栖桐淡淡道：“出宫, 谈何容易？徐婕妤许是在锦乐殿闷坏了吧......”王栖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顾大人说的出宫，是指出宫转一转, 还是永远不回来了？”
“后者。”
王栖桐微微偏头望着顾之远, 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地说道：“顾大人, 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
顾之远不语, 只是微微摇头。
王栖桐一字一句严肃道：“深宫禁廷非死不得出！”
“微臣有一法子。”
王栖桐用手撑着身子坐起, 挑眉问道：“说来听听。”
“微臣有一种药, 能让人鼻息脉搏皆无, 且七日不进食, 形同死人。”
王栖桐冷笑道：“顾大人胆子可真大啊！”
“微臣惶恐！”
“顾大人为何如此相信本宫？难道不怕本宫将你们的事说出去？”
顾之远苦笑道：“微臣自信有识人之明，娘娘与她们不同，定能理解。”
“不, 本宫与她们一样！不过是个贪慕虚荣与权位的深宫妇人。”说罢, 王栖桐不再言语，仔细观察顾之远脸上神情的细微变化，见他微微蹙眉，像是在思量什么。王栖桐才话锋一转开口道：“不过，本宫方才已答应了大人，便不会反悔！日后又要本宫出手帮忙的时候，尽管开口便是。”
“多谢娘娘！”顾之远伏在地上足足叩了三次首，每一次都稳重而平实，不仅仅是在谢恩，倒有些临别的意味。王栖桐还来没得思忖，话已至嘴边：“顾大人也要离开么？”
沉默，长久的沉默！时间好像在此刻凝固，立政殿里静得令人发慌。王栖桐隔着床幔，紧紧凝视着他的眸子，深邃却有些黯淡！
良久，顾之远才淡淡道：“许是如此！”
话音刚落，王栖桐本是挺直的后背，软塌塌地弯了下去。要走的，永远留不住！
不过是一个太医，为何她会觉得心里突然空了一片？王栖桐强压下心中的酸楚，强颜欢笑道：“徐婕妤能在这深宫之中仍守住一片真心，也是难得。”
顾之远轻轻颔首，没有言语。
王栖桐靠在床栏之上，仰头望着床榻上用华丽精致的绛色丝绸装饰的床顶淡淡道：“徐婕妤对大人一片真心，大人切莫辜负了。”说罢，王栖桐忽然自己笑出了声，道：“本宫口中竟能出此大逆不道之话，许是疯了。”
顾之远抬起头，静静地望着王栖桐，他的眉头已不能再蹙紧，一脸沉重，他眼神的意味难以言喻。
“这普天之下最能令人动容的不过一个“情”字，徐婕妤对大人的心思，本宫看得出。上次除夕探监那次，若不是她冒险相救，本宫或许.......”
“微臣知道。”
王栖桐深吸了一口气，嘴边却仍溢满苦笑，对顾之远道：“顾大人，你先下去吧。”
“是......”顾之远有些迟疑地颔首，然后缓缓转身离开，不知为何，在他的步态中，能看到少有的颓唐？
王栖桐望着顾之远的背影，心里想道：这宫中必将有一场恶斗，如今形势不利、胜负未卜。若是本宫败了，后宫诸人，都难逃武媚娘的荼毒。既然你们能早早逃脱，便最好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再回宫！若最终一定要有人入那炼狱，本宫一人就够了！左不过，再像前世一样惨死一次！
自那天之后，王栖桐仍是一个人整日待在立政殿中。只是比往前多了一件事，便是一直在等待，等待徐婕妤的“死讯”。只是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好怕听到那消息！
期间，淑妃来找了她几次，王栖桐知道她定是为了武媚娘有孕之事，与她商讨对策。可现下时机尚未成熟，贸然出手可能还会被反咬一口，无异于引火上身！所以她以身体不适为由，将萧淑妃拦回去了。
正月十五那日，徐婕妤那边还未有消息，李治倒是前来探望了，那时她还是和往常一样躺卧在床榻上。
李治负手款步走入立政殿，一开口没说旁的，直接切入主题，道：“皇后身子可好？”
王栖桐欲起身，却被李治扶住。她垂下头温婉低语道：“臣妾让皇上担忧了，只是臣妾这身子不争气，还是老样子。不然本该去武昭仪宫中探望一番的。”
王栖桐抬眼望着眼前的李治，心里像明镜一般透彻。自从上次当着李治的那番表演，他对她心生愧疚。可是，愧疚当不得爱，他对她还是无话可说，只是不忍再冷言冷语伤她了。
不过，只要把握得好，有时候，愧疚比爱还要管用。
一提到武媚娘，李治打开了话匣子，眉宇间多了份笑意，道：“皇后好生养病便是，媚娘那便不用你操心了。媚娘养得身子不错，太医也说腹中的胎儿胎像安稳，应是无碍！”李治顿了顿，一脸严肃接着道：“这次朕再也不会大意了，绝不会再让皇嗣遭人毒害！只要谁敢起那个念头，朕就让她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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