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鄞见她双目莹然,在霞光映衬下便如宝石一般熠熠生辉,不知不觉便点了点头:“小枫这名字不错。”
“那我就叫小枫啦!”公主兴高采烈地站起来,对着夕阳大喊,“我有中原名字啦!我叫小枫!我叫小枫……”
她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瀚海之中,风吹着沙砾,仿佛是合音一般。
李承鄞坐在沙丘上,看她在夕阳的红霞里手舞足蹈,不知不觉露出微笑。
裴照本来领着羽林郎驻扎在雪山之下,每隔一段时日才会进城去,这日李承鄞却忽然骑马出城往营地里来了,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却见李承鄞十分懊恼,从怀里掏出一只沙鼠,那沙鼠直挺挺躺在他掌心,一动不动。
裴照十分意外,不由得叫了声:“殿下。”李承鄞说道:“我一时不留意,让阿巴从笼子里溜了出来,谁知道它爬进瓦罐偷吃了太多胡豆,竟然噎死了。”
李承鄞道:“我想到扎营的时候,看到这里有好些沙鼠洞,便捉一只一模一样的回去,她八成也瞧不出来。”
裴照见是这桩无关紧要的事体,不由得松了口气,旋即命人四处捕捉沙鼠,那些羽林郎没事亦要生事,何况到处掘鼠洞,只当成好玩的戏耍,纷扰不休。可怜雪山脚下那些沙鼠倒了大霉,一下午被掘出无数只,按毛色大小分开来,关在笼子里呈给李承鄞挑选。
李承鄞挑了半天,终于选到一只跟阿巴长得一模一样的沙鼠,满意地说道:“就是这只了。”将那沙鼠关在笼子里,说道,“阿巴!你可莫要露馅,小枫若是叫你,你千万记得你就是阿巴。”
那只沙鼠只是吱吱乱叫,哪里理会得。李承鄞自带了沙鼠回去,裴照到底不放心,第二天往城里去见李承鄞,偏巧九公主认出那沙鼠不是阿巴,气冲冲正掀了帘子出来,顿足道:“这不是我的阿巴!骗子!顾小五你是个大骗子!我以后再也不睬你了!”
芦苇帘子打在土墙上,“啪”地一响,公主兀自生气,恨恨地打马去了,都没有理会裴照。裴照掀帘进屋,只见李承鄞坐在桌前,将笼子里的那只沙鼠左右端详,只是愀然不乐:“你说,她是怎么认出来的?明明这只沙鼠和阿巴长得一模一样。”
裴照道:“那是她自己养大的沙鼠,自然认得出来。”
李承鄞叹了口气:“自识得她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生气。这可如何是好?”
一连几日,公主果真气得不来了,李承鄞却并不着急,因为天亘山下都是羽林郎设下的哨探,早探得有一个暹罗国的商队带着杂耍班子,这两日路过西凉,要在王城里演戏法杂耍。这等的热闹,他笃定公主是一定忍不住要来瞧的。
到了那一日,果然热闹非凡。那些行商十停有九停都要在西凉歇脚,整理驼队货物,亦有些商贩,从这里贩了东来的布匹、绸缎,往更西处去,熙熙攘攘,城里城外都是人,这杂耍一演起来,锣鼓家什敲得山响,里三层外三层,都围的是看热闹的人。
化名顾小五的李承鄞租下的那间货栈,就在王城正街面上,中原的茶叶销得好,他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多,有假扮商贩的羽林卫,亦有真贩茶叶的商贩。这街上看热闹的人塞得水泄不通,他知道人多眼杂,就将货栈门关了,自己上屋顶看热闹。
西凉因为雨水少,屋子都是平顶,货栈的屋顶都晾着一架架茶饼,他在屋顶角上望了一下,果然看到公主就杂在人堆里头,正高兴地拍巴掌叫好。因为一个暹罗人,正在演走索,那绳索不过拇指粗细,那人竟然还挑着两桶水,摇摇晃晃走在绳索上,难得的是连一滴水都没有溅出来。
底下看热闹的人,早就欢声雷动,不停地喝彩,那暹罗人晃晃悠悠走到绳索尽头,从怀里掏出一只雪白的小猫,放在柱头上。
那猫儿不过巴掌大小,兀自喵呜喵呜叫着,只畏高不敢跃下,蹲在那小小一方柱头上瑟瑟发抖。
这时暹罗人便叽里呱啦说起话来,他一边说,旁边便有人用西凉话大声通译,原来暹罗人说道,他要一边走索,一边抡起桶来,桶里的水不会漏出来一滴。
众人都惊得倒吸一口气,那暹罗人果真开始微微摇晃着水桶,桶里的水总有八九分满,他继续说着话,旁边的人也就大声通译说:不仅如此,他还要最后一抡,将小猫抡进桶里……
听到这里,公主忍不住急得跳起来,说道:“那桶里这么多水,小猫会淹死了呀!”
那暹罗人正是得意这一点,他放下水桶,一手抓起小猫,让大家看清楚,那是一只活泼泼的猫儿,而且一只猫眼是碧绿碧绿的,另外一只猫眼是湛蓝湛蓝的,正是一对鸳鸯眼。这种猫儿是暹罗特产,十分名贵。
暹罗人放出话来,说道如果有人愿意上来比试走索,如果先抓到猫,自己就输一百金,若是自己先拿桶淹死了猫,自己就赢一金。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哗然,一百金,即使是惯走西域的行商,万里迢迢带着驼队走一趟,也挣不到这些钱。
所谓重奖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赢有百金,输只用付一金,听上去再划算不过。好几个人都跃跃欲试,只不过那走索系在半空中,看上去又高又细,不由得令人有几分怯意。公主更是急得不得了,她倒不是着急百金,而是怕真的将那只猫儿淹死了。所以她抢着喊:“别拿这猫儿赌,我给你十金,你跟人比试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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