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一把按住腰上震颤不止的铃铛，朝着殊归看的方向看过去，黑衣人却已经转身汇入人群，她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高挑的背影广袖黑衣忽闪而过。她转头看了眼殊归，朝着他点点头：“追！”
会做这种打扮的除了个别脑子实在不太正常的神仙妖魔，天上天下也就只有森罗，因为森罗无形无相，大多数时候只是一团拟出个形状的雾气，裹在带兜帽的黑袍里既显得自己像个人样，也免得吓到别人。云昭也顾不得还在海城闹市之中，追了三百年的东西终于摸到了边缘，用膝盖想想也得追上去。
森罗不好追踪，云昭只能凭着腰上铃铛的震动强弱勉强判断自己选的方向是对是错，闷头追了一路还是不见刚才那个黑袍的人影，不由得怀疑这个在殊归手里三百年不曾响过的铃铛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喘了口气，从袖中摸出暮迟给的那只白玉瓶丢到殊归怀里：“里面的药吃了。”
“这是什么？”殊归转了转瓶子，嘴上发问，手上倒是乖乖地打开瓶子，把里面的药一口吞了下去，入口苦涩，舌尖尝到的味道让他忍不住蹙眉。
“蜃海龙君给的药，能暂且压制住邪气，至少会舒服一点。”云昭摸了摸腰上的铃铛，模模糊糊地判断了个方向，向着左边侧了侧头示意，“刚才你一脸撞鬼的表情，怎么，看见森罗的脸了？”
殊归调转方向，跟着云昭向左边飞，听见话时僵了僵，忽然觉得舌尖的味道都尝不出了。他的视线落在云昭脸上，像是描摹一般看过她雅致的眉眼、精巧的鼻尖，再到略薄的嘴唇，在那个剪出的侧脸上停留良久以后忽然错开，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变动。
“真看见了？是谁？”云昭推测殊归看见的脸应当是个熟人，故作轻松地发问，又感觉到殊归沉默中的意思，心里居然有些慌，试探一般地说，“该不会……是我？”
“森罗无形无相，脸不过是幻化出来的。”殊归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使劲闭了闭眼睛，微翘的睫毛末端在风里轻轻颤动，“你在意那张脸干什么？”
“……也对，反正都是假的。”云昭在最后两个字上咬了个小小的重音。腰间的铃铛颤动的速度又快了一些，发出阵阵嗡鸣，她勾了勾铃铛，朝殊归一笑，“下去吧。”
这只铃铛果然有点问题，云昭还浮在半空中时震得仿佛要把自己敲碎，等到云昭笔直地落地忽然就不动了，不论怎么摇都发不出一点声音。唯一能追踪森罗的线索就这么中途坏了，云昭气得解下铃铛，掷铃铛的手挥了一半生生刹住力度，又低头把铃铛系了回去。
到底是怀息的东西，哪怕是当个念想也好。
云昭低低地叹了口气，抬抬手示意往前，小心地观察着四周行进。
这地方是海城常见的尖顶房，墙砌得极厚而院子窄小，为的是冬暖夏凉，以及防住海边常见的大风。房子大概是废弃了有一段时间，屋檐下结起了蛛网，围墙处有些剥损，露出里面同样被磨损的砖块，但院子里的东西一览无余，院子里紧贴着屋门向下凹陷，只留出了窄窄的过道，过道上还摆了只积灰的豁口水缸，除此以外别无他物。显然森罗不在院子里。
云昭稍作犹豫，决定不道德一下，指了指看起来像是主屋的那间：“进去看看？”
“去看看吧。”殊归沿着过道上前按住门，贴着门的掌心微微用力，“这里应当废弃很久了，不会有主人跳出来骂我们的。”
“就算有，也成一把骨头了，出来和我们说话还要担心会不会走着走着掉了大腿骨头。”云昭开了个玩笑，换来殊归抿着嘴唇的一笑，只是没笑出多少洒脱的味道，眼睛里仍然是黑沉沉的。
主屋的门上着锁，然而多年未换，锁早就锈得一塌糊涂，拴住门的地方烂断了，殊归只轻轻一推，锁就掉了下来，砸出一地的灰尘。经年的灰尘顺着开门时的缝隙涌了出来，呛得云昭咳了几声。
云昭挥手卷起一阵小小的风把屋里的灰尘吹干净，仔细嗅了嗅风里的味道，有些不确定地皱起眉：“这是民宅吧？”
“应当是。”殊归再次环视四周，“只有一间主屋两间侧屋，院子窄小，屋主人应该不是时常住在这里。”
“不时常住？”云昭伸腿踢了踢凹陷的边缘，“不常住的地方挖这么一个大坑是打算干什么？”
“这坑应该是蓄水用的，蓄完水以后会变成个池子。时过境迁，现在被土填得浅了。”殊归挑了挑眉，“水池离门这么近，要是没这条过道，出门都要靠划船，阴湿之气这么重，不是适合住人的地方。”
“那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建屋子，挖水池，这屋主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看不出来。”殊归把门再推开一点，“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云昭率先踏进主屋，屋子里的灰尘已经被刚才的风扫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些微微的苦味，又混着点奇怪的味道。说是主屋，其实也没有多宽敞，屋里没有常用的桌椅书架，只在正中摆了张石床。云昭走近看了看，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匠人手艺好，石床的表面非常平整，一眼看就很光滑，石料温凉，夏天燥热时躺在上面大概会很惬意，冬天睡就属于给自己找麻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