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简直是伪君子中的佼佼者！
如意一路姿态优美地走来，不时向周围人点头微笑，看上去格外淡然超脱。他走到他面前，状似深情地拥抱住了他，说：“宝玉！我未负你期望！”
宝玉只觉快被他怄死。
高中之后就是去京城继续考核，如意告了假，特地陪了宝玉一天，要他自己选择留在扬州还是一起去京城。
宝玉翻他白眼：“去京城？我去做什么，受你连累丢了命？你当我傻？”
如意倚在他身上笑得花枝乱颤：“我的好宝玉哎，你就这么嫌弃我啊。”
宝玉直接推开他：“懒得跟你废话。你自做你的官，别忘了给我寄银钱，不然我就去滚钉板告你负心忘恩！”
如意在他身后继续笑，笑他毫不虚伪，也笑他分外通透。
“我省得，你放心。”
到了京城又是一轮考核。第一场考诗赋，第二场考论议，第三场考对策，第四场考经文。如意思忖着答题，交了卷，最后结果下来，红榜上赫然写着：探花郎如意。
这是个很微妙而合适的位置。如意表示很满意。
之后所有新科进士一起进行了雁塔提名，参加了杏园宴会。如意秉持低调的原则，一直不肯出头。唯独曲水流觞时，一位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将杯子抛给他，要求他随意做一句。如意实在懒得想，他并不擅长那些文辞考究的词作，默念一声“得罪”，便道：“昔日龌龊不足嗟，今朝旷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小姐静默一时，只道了句“佳句当存于世”，便不再言语。
如意仍旧是微笑。
他的微笑永远是温和的第一感，他努力弱化锋利强势的部分，但仍然有一种不可忽视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清丽的面庞有着足以惑动世人的魅力——只要他愿意，但他选择将自己与周围人拉开距离。他微笑着，但微笑中都是疏离，并非他主动表示拒绝，而是没有人敢于越过那条界限。他坐在那里，背后是春花烂漫，但世俗的一切都被隔开了，他仍旧是独自饮酒，清高如同在山巅。这种清高本来很容易引起同年的反感和排斥，但他实在是太美了，他的美令人生不出一丝厌恶与鄙夷，他们并非孤立他，而是不敢打扰他。方才那位小姐鼓足勇气才开口想邀，所有人都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和声音，等来一句精彩绝伦，却又被那声音里温和的冰层逼退，对于自己的冒犯生出羞愧。
想要与他结交，想要在他身旁与他共同饮酒，再为他拂去肩上的落花。
但没有人越过雷池。
一直到入宫面圣。
皇帝早就听说这一届进士里有个芝兰玉树的人物，一行学子踏进金銮殿，皇帝一眼就看到第一排三个人中最左边的那个银白外衣的青年，心下也是一愣，好一阵赞叹。
他照例看了前三甲的卷子，看了礼部侍郎的评语，却发现对探花郎却只是寥寥几字。
皇帝点名：“礼部侍郎。”
礼部的官员都出列，礼部侍郎站在头一个，垂手应：“臣在。”
“何故于探花郎卷上无话可说？”皇帝问。
礼部侍郎似乎相当为难：“……臣才疏学浅，不知作何评价，恐有失公正。”
皇帝好奇心上来，特地浏览了探花郎的卷子，诗赋和经文倒没什么格外突出，但论议和对策却是……相当成熟，见解老到而藏锋于内，看完只觉黄钟大吕，但细看却找不出何处精彩。也难怪不知作何评价。
皇帝咳嗽了两声，先与状元和榜眼谈论一番，安排了他们的的官职，再状似无意地问到如意：“探花郎是扬州人士？”
如意低眉而笑：“回禀陛下，学生出身孤儿，无亲无故，碌碌无为游荡于扬州城内，只得了个脂粉名声。”
皇帝又问：“听说你以青楼楚馆为居？”
如意半点不觉丢人，坦然回答：“回禀陛下，学生不才，正是如此。”
皇帝说：“听闻你还有一相好在扬州城？怎么不带来？”
如意恭敬一礼：“蒙陛下不弃，学生此生不爱红颜，与他真心相交，奈何他不愿奔波，就没有跟来，盼望学生回去相聚。”
皇帝冷笑。说得好听。回去相聚，就是不想在京城任职呗。不爱红颜，就是不愿尚公主呗。这是不给自己留路啊。当下心里就不舒服起来。
但他转念一想，这么个流连妓院的人也算男人中的男人了，正好有个地方，就缺男人中的男人，将他打发过去，两边都膈应，自己就舒坦了。
于是他也微笑起来，语气里藏着作弄的恶意，“如此这般，朕封你个新鲜差事。”
如意恭敬地弯下腰去行礼，将狡黠的笑容藏到阴影里：“谢陛下抬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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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龌龊不足嗟，今朝旷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唐】孟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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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公公大人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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