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抬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了压情绪，说：“你坐过来，离朕近一些。”
萧懿文端茶杯的手略停了一停，抬眼看了他一下，慢吞吞地往近挪了一个位子。
如意几乎要笑出来，干脆放下茶杯，支着下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不够近，再过来点。”
萧懿文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请陛下恕臣不能……”
“没有什么不能的，”如意打断他，眼里有冷酷的笑意，逼他就范，“过来，朕不追究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朕要跟你随意聊聊天。”
萧懿文垂着眼沉默了一会，才起身坐到了他大腿上。
如意立刻上手抱住他竹枝一样的腰身，感觉手下的皮肉全都绷紧了，僵硬非常。
但他的脸上却很冷静，甚至称得上淡然。
这是个素质十分过硬的人。如意心想。即便孤魂漂泊，他也没有丧失任何从前的称得上是习惯的因素。他将所有对一个顶尖的政客的要求都刻进灵魂里，化为血肉，难以撼动。
如意笑了笑，环抱着他把玩他胸前的银白色丝绦，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如同安抚一只猫，使他的肌肉无知觉地放松一些，再开口时语气漫不经心，“你可知道，朕以前有个哥哥？”
手下的皮肉又僵**起来，“……陛下有许多兄弟。”
如意轻笑一声，继续给他顺毛，“不不不，那不一样，朕那些兄弟都不能算兄弟，唯独一人，朕认他是朕的兄长。”
萧懿文沉默一下，说：“陛下并无同胞兄弟。”
如意说：“这无关血缘，朕只是服他。一众皇子里，只有他配得起这个位子。其他的都是陪衬罢了。”
萧懿文语气有些僵直，“陛下说的是……前太子？”
如意道：“你也知道？”不待他回答，便自顾继续道，“也对，他生前确实广为人知，深受爱戴，你知道他也不足为奇。”
萧懿文只觉他句句虚伪讽刺，多年积攒的怨气一时按捺不住，冲口而出一句：“可最后却是陛下登基，不是吗？”
如意这时才斜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似乎话里有话。”
萧懿文只是一时冲动，虽然皇帝没有降罪，却让他一瞬间清醒过来，立刻想要挣脱出来，低头告罪：“臣失言。”
如意没让他趁机溜出去，仍旧抱着他，道：“急什么，朕又没说要降罪于你。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事实，外头说的比你难听的有的是，无非是觉得朕上位的手段太过卑劣。”
萧懿文静静听着。一瞬的冲动之后他似乎更加沉静。
“朕这位皇兄，实在是经天纬地之才，操权控利，无往不胜。天下人都在敬佩他，臣服他。”
“可那又如何呢？”
他笑了一下，凑过去一下下啄吻他的嘴角，字句有些含糊，“他将所有略出头些的皇子斩杀殆尽，唯独放过了朕因为朕实在太不起眼了，连他那种权欲心无比重的人都不曾注意到朕。”
他的笑声低低地传出来，“朕却确实钻了空子，但那又如何？最后的赢家不是他，而是朕。”
“他一直奉行成王败寇，但他到底还是没有想清楚，到底什么是成王败寇。”
“从他放弃监视朕的那天起，这把刀就悬在他的脖子上了。”
萧懿文静静听了，眼睛幽深，睫毛遮挡了大半情绪，“……斗胆问陛下，您对前太子，究竟是怎么看的呢。”
如意闻言捏了捏他的耳垂，笑道，“这个问题，以后你再问朕吧。”
如意一直在想，在之前其他法则力量未曾介入的时候，凭借萧懿文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哪怕再得宠，也不过在后宫嚣张些，那他究竟是如何联系前朝的呢？难道是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吗？这个可能性不大。且不说他的旧部会否相信借尸还魂，单单是他萧懿文的自尊就不会允许自己用这样狼狈的身份回去见旧部。所以他所能依仗的就是附身之人的身份。
所以如意第一时间就派暗卫去探查此人的来历。这人原也是原主萧懿礼的门客，姓申名文。说是门客，却不过是偶然结实的落难人，带回府中做门客养着。萧懿礼虽然不成器，却也愿意听几个门客胡乱出的主意，由他们去经营一些产业。却唯独愿意白养着这个人。萧懿礼一些手下以为他是看上对方身体，为了讨个巧，便在宫宴之际将人下药送入萧懿文房中，两人皆糊涂之中变云雨一场。翌日萧懿礼自觉无颜，便先行离去，愧不敢当。迟迟未加封号，更是粗心大意到没有加派人手保护，导致申文被宠妃使计暗害了性命，萧懿文在他魂归天际时附身其上，接手这具躯体。
而如意再想顺着两人相遇之处往前查找申文的身份，却接连折损了三批探子，也没打探到有用的，这就说明这个人的背景水深得很。
红都见状，索性自己亲自出宫找寻，居然真的被她查到了些许。
申文并非本名，他原本复姓申屠，单名文，而申屠家族是出名的谋士家族，诸子百家中属纵横派，各国历史皆有其名，最鼎盛时期，一代子弟皆在朝为官，出任各国权贵达官的门客，算是钟鸣鼎食的大家。但盛极必衰，当权力层开始忌惮他们的力量，就是他们没落的开始。在几国权贵参与的玄烨之变后，申屠家族元气大伤，子嗣凋零，不得不退隐山林，少有出仕。但他们保存的力量究竟有多少，谁也无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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