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势力以政权的形式侵略，为的无非是更大的生存空间和利益。北辽地处草原，只能靠畜牧业，遇到大雪严寒几乎难以存活，没有自然产出的时候他们就必须靠劫掠边关来收益。边关相对中原来说已经算是苦寒之地了，但对于辽人来说依然是繁华之地，那可想而知，在中原腹地，又该是何等的人间仙境。这么浅显的道理，辽人比华人更明白，所以更渴望得到。他们不害怕战争，要么困死在草原，要么战死在华国。
现在是十月，草原上已经被雪覆盖了，边关暂时停战，不知道懦弱的朝廷会签订什么样的耻辱条约，但辽人损失惨重必须回去休养生息，这也是为什么如意敢这个时候离开。但是等过了冬，吃到甜头的辽人会不会趁朝中无将而大举入侵，那个时候就不是损失银钱物资的问题，而是丧失主权和领土的问题了。
在开战之前，她必须将一切事情处理干净，专心处理战争。
对于南疆来说，或者对于右护法来说，他的理由和北辽一样，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空间。拜月教就算退守南疆，在潮湿的丛林中，休养生息个百年以上才能恢复元气。所以右护法真正想要的其实是族人的恢复发展。复仇只是顺便，作为和北辽合作的先提条件。毕竟他们双方谁都无法单独侵吞掉大华全部的领土。
于是，如意道：“不行。”
右护法眼里露出一种意料之中的失望。她的姿态有着轻巧的冷酷，但她的眼睛又太美，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所以连那样的冷酷都是令人迷恋的。
“我和北辽有仇，将来一定要让他们滚回草原上去的。”如意道。
右护法只好轻叹一声，向后靠坐回原处。
“不过，”如意看向他，补充道，“你们要去中原找活路，我管不着。”
右护法愣了一下，眼睛一瞬间重新被点燃，“……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如意重新转开眼，继续去看最后的落日余晖。
空气又变得静谧。晚霞铺在天空里，泼水彩画一般。
太阳正式落下去的时候，右护法才开口：“你明知我和北辽有来往，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
“随你。”如意淡淡开口，“你就当是，你随我翻看你的来往文书，我随你决定要不要向北辽告发我。”
右护法失笑，有些无奈。面前的美人在昏暗的霞光中像是会发光一样，像泊在夜里的月亮。她侧着头，微微撑着下巴，黑发幽幽的光泽之下，皮肉白得耀眼，瘦削纤长的身体包裹在翠绿的丝绸里，像是尘封着的稀世珍宝。
她这样静静地看着窗外，浓密的睫毛半垂，像休憩的蝴蝶，薄唇有着玫瑰一样的弧度。
右护法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伸出手去，隔着虚空描摹她的轮廓，神色痴惘。
绝世美人就如同绝世珍宝，无数人追逐抢夺，渴望拥有她，却不知唯有岁月才能拥有她，其他人全都是过眼云烟，在她无情的眼底连个影子都留不下。
无数人向她伸出手去，却连她周身的光都触碰不到。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吗……”他喃喃道。
如意无动于衷，甚至有些疑惑地望过来。
“……不，没什么。”他闭了闭眼，“我答应你。”
如意频繁地出入右护法的宫殿，当然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许多人都知道右护法在宫殿里藏了个中原女人，但见过她的少之又少，关于那种被右护法严令禁止直视的美貌仿佛某种不可说的禁忌，越不可说越引人窥探，但禁忌之所以称为禁忌，就是触碰之人都要付出代价。
所有试图接近、窥伺那个美人的，都被右护法的暗卫杀死扔进蛇窟里了。
但是总有人试图突破这道界限来到如意面前。
比如圣女。暗卫们不敢动她，在她拿刀逼着自己的情况下还是突破了防线冲到如意面前。
“你无非就是靠着那张脸！你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她被暗卫死死揽着才没有将尖锐的指甲挥舞到如意面前，“你为什么要去他面前晃悠！你为什么要蓄意勾引他！你为什么要夺走别人的爱人！你们中原女人都是魔鬼！”
看得出来，这个还相当年轻的姑娘非常愤怒，在她娇艳的脸上因为怒气而涨红，大大的眼睛里又挂着泪珠。
若是放在别的时候，如意或许会对她心软，毕竟她一向怜爱女性。
但是放在这时，如意只能报以一声轻嗤。
只怕这位姿容还胜过李沉鱼的圣女在此前也从未想过，某一天她会对着另一个人说“你无非就是靠着一张脸”这句话吧。
多么令人唏嘘。圣女全部的骄傲居然只来自于对自己美貌的自信，所以但凡任何一个比她更美的人出现，她的骄傲就会被直接打碎，究其根源，不过是因为底子太薄、没有立足根基。
右护法的确是拿最劣质的爱情谎言来控制她，但要说圣女完全不懂、完全不知情，如意一点也不相信，只不过是在双亲逝世、右护法拥护者众的情况下，她心照不宣地选择了一个有利的靠山而已。
如意向右护法抛出了橄榄枝，但是要说右护法完完全全因为她这张脸才心摇神动从而言听计从，那根本就是胡说。右护法会同意，就证明他本就在提防辽人，一旦他和辽人进攻大华的布局成功，辽人盘踞北方，他却未必能共分一杯羹。辽人有战马有勇士，拜月教却只能算得上一个门派，经不起任何消耗。这才是他答应如意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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