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琪驱车飞奔，公司地下车库停好车后，冲进了电梯。到了1楼，电梯门开，肖亦群就站在跟前。
“老大，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肖亦群把手上塑料袋递了过来：“先吃早餐。”
陆琪笑着接过，打开一看，一个菠萝包，一盒牛奶，还有一颗茶叶蛋。公司食堂周六不营业，附近除了园区大门处有一个小卖部，啥也没有。因为这点子小恩小惠，她嘴角不自觉的翘了一下，走过去和肖亦群靠在同一根扶手杆上。
她这人，本质上属于要死也得先要快活一下的那类型。
五六岁时，她跟着陆永康的货柜车跑长途。车子坏在邻省的小县城，停在国道边一家修理店补轮胎。隔壁是个打铁铺，她第一次看见铁是红通通的，好奇不过，一直站在那里。王亚美再三叮嘱不能靠近。她点了头，然后看师傅拿着铁放到水桶里，整桶水都“滋滋”冒着白烟。她就蹲在那里，心想，这个时候摸一下应该不会烫了。趁谁都没注意，飞速伸手，只碰了一下，立马起个包，然后嚎啕大哭。
电梯里，两人沉默不语的靠在一侧。过了一分多钟，仍未有语音提示他们到了五楼。肖亦群这才抬头，发现陆琪并未摁任何楼层按钮。他转头看了这个女人两眼，终于别过去脸，自己给按了。
五楼办公区里，这么早来加班的只有他们俩。陆琪边吃早餐、边上系统调资料。不到11点，她打印出几十页的excel文档，按照客户大小分类，一沓沓的递到了桌子上：“老大，这些都是很基本的一些信息，你要这些做什么？”
肖亦群拿起来翻了一下，问她：“接下来这一个月，忙不忙？”
陆琪知道有大任务上身了，赶紧挺直身子说：“不忙。”
肖亦群递过来一张A4纸：“看这个，九月底，我想开一次客户会议。”
“客户会议？”那也有很多种。陆琪低头看手上简稿，再抬起头：“老大，你要开全集团的客户大会？”
这种事，陆琪来信软就没发生过。国内五大区的客户成千上万，不可能谁都请过来开会。公司一直执行紧缩财政政策，压销售费用压得厉害，一个数百万的投出，未必通得过。
“这件事情我会布置下去，你先知道就好，别的不用你做，多想想会务方面的安排。”
陆琪听言，不自觉的低了头，还真以为有大case交给她？原来是肖亦群知她拙笨，需要笨鸟先飞，多给她时间准备。况且也没说让她和客户打交道，就是安排会务行程而已。
肖亦群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客户那么多，光是会务酒店一项的安排，事情就不少，做事细心些。”
接下来的半个月，像是一场角力战。肖亦群不停的开会，先是销售系统内部清除杂音，接着和人事部、财务部争论行销文化、费用预算，再和行政部划分职责范围，到了最后还要去董事会上聊一聊战略战术的问题。肖亦群就算是脾气再好，也难免有动怒的时候，又是八月的天气，陆琪每天早上都在家门口买两瓶凉茶，一开会，就让实习生给肖亦群倒茶杯里端进去。一日中午，去食堂吃饭的路上，陆琪遇见蒋林珊，聊了两句，感叹：“我原以为坐那个位子，多轻松似的。现在才知道，就算我修炼成精了，也够不上格。”
好在的是，销售线要费用这种事，只要他们众口一心，敢打包票说挣得回来，谁也拦不住他们要钱，这费用终于是批下来了。区域为什么都支持，因为不要自个花钱嘛，肖亦群其实也不想把这巨额费用都揽身上。不过如果反对的人多了，你就要牺牲利益去换取同盟。尤其是老马，骨干元老，董事会里也能说得上话，肖亦群愣是给了他三分之一的客户名额。
和其他部门，也都吵得头疼。陆琪很久以前就和郑睿抱怨过，为什么信软这家公司，一点国际化企业的气质都看不到。内耗太严重，什么事都吵，高层爱吵、中层爱吵，基层就更爱吵，吵到最后跟个三鸟市场一样，一地鸡毛。
当时郑睿负责的一个案子绩效奖金被卡了近一成，居然没生气，抽了根烟就讲：“他们要不跟我吵，我后脑勺就得发凉。只要不是为了私人恩怨，我都没什么意见。咱们做个营销推广，找财务部去要钱，人家说太多了，要砍50%。我们生气了，不能光省钱，得要品质啊，最多砍10%。财务部说，那怎么行，公司有要求的，要不算了，砍你40%。我们再吵，不行就20%，最后砍30%成交。”
“你得往好里看，吵架往往代表活力，代表大家还有心思为这家企业担守职责。人啊，不是活在恭维中的，同样，公司也得活在鞭策中的，不仅是外部的竞争，内部也一样。从这种层面上说，勾心斗角、部门壁垒远比和和气气有用得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嘛。任何一家一言堂的企业，表面上看上去很好，实际上离死期不远了。”
果然是近五百万的费用被砍到了三百来万，市场推广经理的预算方案一做调整，分到陆琪手上的酒店费用是砍下最多的一块。她看着手上的五星级酒店价目表，要死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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