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许清让留了下来。
米松在院子里,目送琴姨搀扶着许奶奶走远,铁门外忽而传来鞋底摩过水泥地上泥沙的细微响动,接着前一刻还蔫巴巴趴在地上的大黄狗霎时间警惕的爬了起来,对着门外的生人一顿狂吠。
“哎呀我去,这狗不会咬人吧。”
熟悉的公鸭嗓以及这咋咋呼呼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谁。
宋融穿得圆滚滚,手里提着在便利店里非常常见的塑料袋,一脸紧张的看着门口呲牙咧嘴,凶神恶煞的田园犬。
一人一狗隔着一道铁门对望。
米松板着一张脸呵斥:“大黄,快回来!”
大黄狗果然停下来,踏着步子晃着尾巴来到它的小主人身边,讨好似的亲昵的蹭了蹭她的小腿。
米松弯腰摸了摸它的狗头以作安抚,黄狗晃了晃脑袋,两只耳朵乖顺的垂下来。
宋融这才将门推开了个缝,闪身进来。
他似乎很怕狗,还心有余悸的觑了一眼米松脚下判若两狗的大黄:“这狗也太凶了。”
米松轻轻地摇了摇头:“大黄是不咬人的。”
宋融咧了咧,随意地把袋子放在台阶上,兀自嘀嘀咕咕:“谁知道会不会。”
许清让站在一旁,轻描淡写的岔开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宋融:“嗳,这不是家里没有跟我一般大的人么?我一个人也没意思,就来找你们一起过除夕。”
米松忽而想起姜忻,随口问了句:“姜忻不来吗?”
许清让淡淡道:“她几天前就回北京了。”
这个魔女不在,宋融还窃喜了一把。
从放假以来就闷头写作业的米松毫不知情,她有点失望的“啊”了声:“这样啊。”
这样的情绪没能维持几秒,关妈妈的大嗓门从里屋传来:“进来吃饭啊,别站在外面了。”
宋融是吃过饭才来的,在桌上架不住关妈妈热情,又多吃了点儿东西。
这家伙嘴甜,又是夸饭菜好吃又是夸关女士人美心善的,把人哄得开心了还得了点压岁钱。
并且得了便宜还卖乖,
凭着这张巧舌如簧,灿若黄连的嘴,还跟米爸爸攀谈了两句,即使在中老年人之间也能混迹的很好,真正是实打实的交际花。
米松叹为观止。
晚饭后,米爸爸跟关妈妈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守岁。
三个人,哦不,加上米稚就是四个人了。
四个人搬着椅子坐在院子里,宋融还拿出他先前带来的塑料袋,从里面倒出了一堆各种各样的烟花,什么火箭、和平鸽、大鹏腾空什么的,一应俱全。
许清让面无表情的看他,明知故问:“干什么?”
宋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相当理直气壮:“大过年的,当然是放烟花啊,这样才有年味儿。”
“你幼不幼稚。”
“你有没有童心啊,我这叫童心未泯!”
“......”
许清让长年定居北京,触碰烟花的机会寥寥无几。
要说童心嘛,他可能还真不太有。
米松蹲在地上在那一堆烟花里挑挑练练。
很多都是她没玩过的。
还有一些是她不敢玩的。
四个人在院子里闹腾,米松只玩了几样看起来比较安全的烟火,其他时间大多是在捂着耳朵在一旁观望着。
许清让则是更甚,他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碰,懒洋洋的半阖着双眸坐在那,安静格格不入宛若一个局外人。
近十二点,一大摞烟花所剩无几。
还有一盒仙女棒躺倒在地上,里面细长铁丝裹着火药粉。
宋融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捡起一根,提议道:“快十二点了,一起许个愿吧,就当是在为新的一年祈福。”
米松:“好啊。”
米稚附和般来了个小鸡啄米式点头。
许清让摊了摊手:“我没意见。”
宋融这才拿起打火机点燃,仙女棒滋开金色的光。
他不假思索:“希望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下一个递给了旁边的米稚。
——“请一定保佑我开学进实验班!”
接着是许清让,他思索片刻,垂眸看向米松的那一刻淡淡的笑了:“岁岁平安。”
这一刻她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像天神许愿还是在替她祈祷。
米松怔忡一二,稍稍抿了抿唇,顺势接过他手中努力燃烧着的仙女棒。
纤细的钢丝捻在指尖,她盯着手中的烟花,周围绽放着点点火星,像是闪闪发光的星星。
在火光的衬映下,她的五官像是蒙上了一层金光,显得愈发温暖柔和。
如无意落入人间的精灵。
她的声音轻柔且缓慢,像是朦胧间的呓语:
——“好好学习,来年能考个好大学。”
如果可以,最好是和许清让一起。
后一句,她只是默默在心中补充。
上天应该也能听到她的心声的吧......
她话音落下,钢丝上的火药粉消耗殆尽,像是见证天上的星星,逐步走向陨落的过程。
光亮逐渐暗下来,最后一丝星火泯灭的瞬间,远方的天空升腾起一簇冲天的烟火,如花骨朵儿一般绽开,接二连三的花骨朵升起,又炸开。
彼时刚好十二点整。
许清让抬了抬下颚,懒洋洋的将双手枕在脑后,嘴角勾着似有似无的笑,长得过分的睫毛被天际绽放的烟花所释放出来的光晕染,柔软的尖端缀着微光,冷褐色的眸子里映着深蓝黑色的天空,绚丽的颜色仿佛都汇聚于他眼中:“新年快乐。”
他话音平缓,在这样的深夜里,平白添上了几分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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