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半，陈杰那颗得到休息的心脏才稍稍有了缓过来的迹象，抢救团队评估各项指标后，决定暂时不予撤除ECMO。
由于脑部损伤依旧存在，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去恢复，便将其转入ICU继续维持着高等级的生命支持。
“小程，这一夜辛苦了，回家好好休息去吧。”许主任揉了一下眼角的眼屎，破天荒地用和蔼的语气说到。
“主任，您给我安排的机动班有效期还没过哪，这样回去……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惩罚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促使让你长记性！我立的规矩由我来推翻不行么？”
望着许主任一秒回归本我的状态，程朔立马伸手去接白大褂的扣子，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当然行当然行，只要主任您玩的开心……”
星期天不交班，程朔依然去巡视了一圈分管的病人，3床5床病情稳定，唯独12床的帅大叔却不见踪影。
“昨晚的情况太混乱没有留意，可能是上洗手间或吃饭去了吧，要么就是偷偷回家了也说不定。”分诊台的护士说出了几种可能性。
“但是，住院期间私自外出是不允许的，一旦发生意外我们还是得负责任，麻烦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吧。”
受艾滋病阴影的影响，李文俊这几天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程朔心里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护士几次拨打了李文俊的手机，却一直提示关机，又打了他老婆的电话，却被回应人没有回去。
程朔又与护士分头行动，找遍了急诊科的各个角落，甚至连女厕所都没有放过，始终不见这位帅大叔的踪影。
程朔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急忙赶到监控室，值班的物业保安协助调取了监控。
一帧帧的画面翻过，终于在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发现了身穿蓝白相间病号服的李文俊，行急匆匆地离开了急诊大厅。
与此同时，程朔还有意外收获，就在李文俊走出大厅的五秒后，一个肥硕的身躯一路小跑向急诊大门跑来，笨拙的姿势很是滑稽。
突然，他右手死死地捂住了左胸口，左手扶住墙缓缓地将腰弓了下去，艰难地摸索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把东西干吞了下去。
三分钟后，那个肥硕的身躯扶着墙站了起来，他捋平了皱巴巴的衣服，刻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急诊大厅。
尽管从监控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但程朔仍能从那特立独行的睡衣上分辨出这人是谁。
因为从昨晚到现在这个时间段里，身穿小猪佩奇睡衣出现在急诊科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许秉德许主任！
程朔对许主任犯病这一幕并不陌生，前两天取体表异物的时候曾经见过，去找他申请观摩颅内钢筋手术的时候又见过一次，这样算来发作得可是有点频繁啊。
身为一名在急诊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的老医生，经验不可谓不丰富，明知自己的心脏不能承受强度稍大一点的负荷，还依旧奋不顾身地一路小跑赶来。
一个问题在程朔心中油然而生：什么又是坏人？什么又是好人？
为了满足权力的欲望他许秉德没少与顾若军明争暗斗，甚至连自己这个无辜之人也被殃及，这怎么能算是好人？
然而却为了一个素未谋面之人的性命置自身于不顾，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吧？
程朔感到有些纠结，既然想不通那干脆就不要去想了，况且自己已经跑题了，还是先找到帅大叔要紧！
根据监控所给出的行动轨迹，陈文俊并未离开医院，而是像一只午夜幽灵般失魂落魄地向后部院区走去。
那里除了正在施工的外科楼外，连只野猫都没有，深更半夜里独自一人朝那边去，动机不得不让人警惕。
程朔不禁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向医院的后部院区跑去，刚到楼下便看到一个黑咕隆咚的物体从眼前飘过，重重地砸在了面前的沙堆上。
李文俊呈弓形躺在高高的沙堆顶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大腿以极其怪异的角度扭曲，嘴唇一张一翕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模样很是瘆人。
实习加规培这四年里，程朔见过各种鲜血淋漓的病人，锐器砍伤刺伤的、车祸伤的、疯狗咬伤的、高空坠落伤的，但那些患者全都是躺在科室的病床上。
作为亲临现场的目击者，如此具有视觉冲击力的一幕还是第一次看到，幼小的心灵不可避免地被深深震撼到了，顿时有些头重脚轻飘飘然。
足足愣了十秒钟，程朔才缓过劲来，快步冲上沙堆将李文俊半埋的身体给刨了出来，又七手八脚将“∧”型的沙堆给修理平整，让部分悬空的身体得以放平。
伸手一摸颈部，动脉搏动还在！
贴胸一听呼吸，依稀可以听到！
打开手机一照瞳孔，等大等圆！
伸手摸遍全身，糟了！股骨断了！
程朔立马拨通了分诊台的电话，五分钟不到便见许主任亲自领队推着一辆平车在坑洼不平的泥水中赶来。
许主任笨拙地爬上沙堆，甩了甩袖子里的沙子。
“什么情况？”
“李文俊坠楼，生命体征还行，初步判断股骨干骨折！”
“来！大家搭把手将病人弄下去！你们抬人！我来扶腿！动作一定轻柔！全员听我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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