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外，不意外，都是哥谭日常，我早就习惯了。”霍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这位老板的确是个讲究人——一边擦脸，一边试图给自己和今天的这些破事挽尊。
几个想拍领导马屁的侍者壮着胆子上来搀扶，霍克只稍微借了下力站起来，就甩开了他们的手。
明明刚才还脸色惨白，现在脸上却已经弥漫着兴奋的红晕，甚至因为刚才受到剧烈惊吓的缘故，这位商人看起来还有些精神抖擞——毕竟实质上他今天没受到什么重大的财产人员损失，问题也发生在客户们已经大多离场的时候，而内部的沙丁鱼罐头只需要拿绿票子捂紧就行，反正这些人每次遇上什么事都会尖叫，多叫两声就习惯了，明天再付点压惊费，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向来都不是问题。
他已经开始盘算着借这次机会能向老大卖惨换多少好处了。
“慌什么慌！又不是第一次了，小场面而已！”不管小心脏是否仍扑通扑通乱跳，领导者的首要素质就是临危不乱，能够安定人心。霍克先生离做到前一点还有不可逾越的距离，但后者向来被他实践得很好。
他拒绝了安保报警的请求，借着训斥员工的机会顺势将心中的恐惧发泄出来：“员工培训的时候我跟你们说了什么？我请来的安全顾问是怎么教的？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有空多向我们哥谭本地人学学，连趴个桌子都不会，果然外来户心理素质就是不行，还是本地人可靠！”他一通隐含着地域歧视的发言说爽了，才仿佛刚想起了什么，又迅速变脸，对士郎和颜悦色地补了一句：“当然，埃米亚，我不是说你。”似乎白天的时候在那里大骂哥谭人每次出事就跑得飞快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不过也许对霍克先生来说，这两者并不矛盾。
可惜士郎实在没功夫理会他。
防爆罐终于被总是姗姗来迟的安保搬来放到一边。他解开米勒的衣服，发现炸弹的导线已经深植皮下，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既然炸弹的起爆形式被设为遥控，那就很可能不只有一个遥控装置。
时间紧迫，为防止对方发现米勒出现问题而远程遥控起爆，士郎闭上眼睛，直接伸手按在了米勒体表外露的机械表面。
——连魔术回路都不用打开，关闭视觉，转而用触觉观察之后，炸弹装置的设计图就自动在他脑海中浮现，精密详尽到每一个角落。年少之时士郎自己也曾觉得这是个无用的能力，只能拿来修理电器，不过踏上战场之后才发现它比自己以为的有用得多。
一秒之后他睁开双眼，看似简单粗暴地扒开外壳，直接开始空手拆卸炸弹。
霍克心脏险些又一次停跳：“停下！停下！这么复杂的东西我们是不是还是交给警察比较好？你不是生物学家吧？万一火线连在他心脏上怎么办？”他现在又开始后悔刚才阻止安保报警了。
“来不及了，没事的。”士郎随口说道，双手精准稳定地在一堆五花缭乱的电线中掐掉了火线和引信装置，并且破坏了信号接收器。
然后他要来剪刀，在其他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更加简单粗暴地将连着米勒身上的线头一刀切下，把剩下那团化学物和铜线的混合体小心地放进防爆箱。
“这、这，你是跟苏联人学的拆弹技术吗……”霍克嘴角疯狂抽搐。
看其他人拼命点头的样子，也许不只是他一个人这么想。
给防爆罐盖上盖子的时候，可以听见现场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在场感情脆弱的男男女女已经互相拥抱在一起抹眼泪，恩里科冲上来和士郎碰了碰拳头，大厅里甚至还有稀稀落落的掌声。
霍克抹着眼角的泪花，拽着士郎的手看上去还想继续之前的训话，来一场激情澎湃的员工动员演说：“今夜，一位我们的老朋友因私怨引发的危机迅速消珥，而我们大家平安无事，这充分说明了——”
某个毫无代入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的热情。
“您可以不叫警车，老板，但我觉得一辆救护车还是有必要的。”
“呃…………对，救护车，”霍克卡壳了一会，他不情不愿地放开士郎（也许是他的演讲），掏出手机翻着电话簿拨通了一个号码，“喂——阿卡姆精神病院吗？……”
……
尽管位于寸土寸金的商业区，艾德蒙大厦下方仍然建造了一个小花园，以供路人和上班的白领们休憩。内里精心养护的装饰性灌木丛生长良好，在太阳隐没的夜晚时分被斜照的灯光拉长，组成一团团浓重寂静的阴影。
相隔一条马路的街对面，在莫克森离开的方向，正有人驻足于路灯脚下黑暗最深的深处，目光穿过莎莎摇曳的树丛，投向对面灯火辉煌的大厦第十一层的地方。
哥谭的建筑物有种哥特式的阴森，鳞次栉比的高楼广厦白天支离着黑灰色的骨架，表面青灰色的纳米涂层让它们看起来沉默老旧，到了夜晚却摇身变得辉煌璀璨，与这座不夜的城市彼此相映。即使在这片灯红酒绿的霓虹之中，十一楼透出的灯光也尤为鲜艳。
“还是没有熄灭啊。”
一个沙哑的男声发出感慨。
“也许我们都小看了这座城市，它的光芒就是很难熄灭。”
站在他身侧，体格娇小一些的女性回答。
她穿着灰色的正装，头发高高盘起，抬头望着天空，不知道是在看着那一轮明亮澄黄的满月，还是云层之中那个巨大的蝙蝠状探照灯投下的光芒。
“只是一个尝试而已，无所谓成不成功。走吧。”男声说道。
他利落地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过了片刻，另一个脚步也紧跟着响起。
背对灯火，向着远处凝固的黑暗，他们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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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0.29 鉴于很多读者反应最后两段看不懂，那我调整一下节奏，移到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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