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忽然惊起几声秋雷,紧着茶花镇街道上,不知谁喊了声:“落雨啦!落雨啦!”
老爷子本来是在院子里吃饭,感觉到豆大的雨滴滴在脸上时,只听自家老婆子便道,“还愣着干什么?把瑶瑶带屋子里,小心她着凉!”
瞧瞧。
安云霞在心里自嘲,忽然明白为何阿爹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阿公和阿婆的喜爱。
大伯一家永远是最好的。
安云瑶胖成那个死样,在老两口面前也是最美的。
他们什么都想着她,自己反而像极了异乡人。
呵。
她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昨日,本以为阿婆带自己回医馆住,是体恤自己,关爱自己,是总算想起,安家还有个姑娘。
安云霞原本都要释怀那些人对母亲苏柔的苛刻,但现在,她却为心怀的那点慈爱,觉得羞耻。
不是都喜欢安云瑶吗?
安云霞唇角露出一丝阴森的笑,进屋后,自以为很聪明地对老爷子说:“阿公。我虽然拿不起锄头,但是去拔杂草,还是在行的。”
“既然堂姐这么想去——”安云瑶当然没有错漏安云霞的任何表情,“那就等天晴后,咱们一道去。”
“还是瑶瑶懂事。”老爷子无论先前的心情有多么糟糕,只要看到安云瑶,心里的那些烦闷,统统消散。
这场雨,来去匆匆。
虽说已经停下,天空依然阴沉。
瞧着正在往身上套蓑衣的一大一小,老太太实在不放心。
毕竟老爷子区别对待的太明显,她考虑到瑶瑶是想跟着老爷子,也不能强行带她到身边,于是说:“要不,云霞跟我去医馆?”
“早这样分配多好。”老爷子接过话茬,愤愤道:“我带着瑶瑶,就够了。”
安云霞听得真的好气。
自己就像皮球一样,被老两口来回踢着玩儿。
不过,她最大的长处就是隐忍。
“那就这样。”安云霞装作很听话的样子,“瑶瑶照顾好阿公,我跟着阿婆。”
“喔。”
安云瑶隐隐觉得不安,可又不知道这份不安起源于何处。
老爷子穿戴完毕,拉着安云瑶的小肉手,对身后的老太太讲:“中午我们在老三家吃。”
起风了。
等到安云瑶和老爷子离开,偌大的屋子就剩下安云霞和老太太。
“饭菜还合口吗?”老太太温和道。
平日里这些本是关心的话,现在听到安云霞的耳朵里,多了几分讽刺。
她在心里冷笑:也就只有安云瑶不在的时候,老太太才能注意到自己。
“大哥哥做饭一向好吃。”安云霞吃好后,主动应承了收拾碗筷的活。
瞧着忙忙碌碌的小人儿,老太太的眼眶很容易湿润。
“阿婆。”在去往医馆的路上,安云霞忽然停下了脚步,“你就不想问一问,你二儿子去哪里了吗?”
老太太昨晚周虑到安云霞刚回来,就让她好好休息,等到元气恢复了以后,再说也不迟。
“你阿爹去了哪里?”既然安云霞已经沉不住气,老太太就给她表达的机会。
“我阿爹死了。”
安云霞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就好像死去的并不是安二郎,而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云霞……”老太太步履虚浮,踉跄着折过身,“……可不能说这样的大逆不道的话……”
“我没有开玩笑。”
谁能想到五六岁的孩子,若不是经过训练,能有多恶毒。
“我骗你做什么。”
安云霞把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股脑全说出来。
原来。
安二郎带着安云霞,原本是想着从市里找关系,把苏柔从局里救出来。
可是城市太大,父女俩刚到省中心,安二郎带的钱全部被人骗光。
他是个医生,偏偏因为没有资格证书,在城市难以立足。
后来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卖|肾是来钱最快的方法。
安二郎疏通关系,急需要大量的资金。于是病急乱投医,他去Hei|市,结果就在摘除的环节中出了岔子。
由于手术安排的不严谨,安二郎最终因失血过多,死在了手术台上。
“造孽啊!”老太太听到安二郎的遭遇,双腿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当初,我就不该由着他娶姓苏的那个贱人进门!”
说到苏柔,被放出来后,实在没脸在茶花镇待着。
刚巧又听工作人员说起安二郎,心里面不但没有半点感恩之心,还吐槽安二郎有够傻缺。
尽管没有什么经济能力,既然工作人员把安云霞交给她,也得带在身边。
苏柔没什么本事。
可是带着个拖油瓶,总得混口饭吃,最后选择在红灯区找了个活儿。
“阿婆可知道——”安云霞全然不顾老太太的心情,“每天阿娘喊的有多大声。”
“可是我一点都不怨她。”
老太太以前从来不知道,安云霞小小的年纪,居然藏的这么深,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刀刀刻向自己的心。
“是你们!”安云霞颤抖着肩膀,“是你们把我阿娘变成了这个样!”
苏柔后来做得多了,就有大户为了加点趣味,给她尝试许多产品,Heroin就是这些产品当中的一员。
都说老太太偏袒安大郎,可都是自己生的儿子,哪个不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自打苏柔闹出了那样的事儿,加上老二离家出走,老太太本来就到了年纪,现在更是不如以前硬朗。
她哪里会想得到——老二和老二媳妇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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