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韩玄将孙化龙和荣宏的尸体挖坑埋好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为了不惹人耳目，他换了一套普通的黑色长袍，步行返回江口城。
不过路上正巧遇上一辆早起往江口城送货的马车，驾车的货主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面容看起来虽然有些刻板，但双目透露着一丝庄稼人特有的忠厚。
“小兄弟往哪去啊？”
“往江口城去。”韩玄咧嘴一笑。
汉子轻扯缰绳，停下了马车，“也是个准备报名参军的？”
北疆战事一起，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许多青壮为了吃饭，便只能参军。
当然也有不少家境殷实的少爷公子趁此机会入军赚取军功，要是能够建功立业，也能为家族增光。
不过虽然都是参军，前者和后者差距极大。
前者没人引路，手里更没灵晶，只能被安排在炮灰一类的步兵团内实习，一旦江口城破，他们便是一批要去送死的。
后者不仅有家族打点的关系，更有灵晶开路，一般会被安排在城楼上较为安全的地方，混混日子就有大笔军功可拿。
汉子常往城内送菜，所以了解不少，见韩玄孤身一人，穿着一般，便晓得韩玄是前者，不是后者。
“正巧我也到城内去，上来吧。”汉子咧嘴笑道。
身为火胤国人，又是北疆土生土长的，在这种国难时刻，见了这些前赴后继到前线流血的后生，他从来是能帮一把是一把。
“那就多谢老哥了。”
韩玄致谢后，便按着车架轻轻一跃，坐在了汉子身旁。
“家是哪的？”
汉子扬鞭赶路，随口闲聊。
“边疆一个小村，战乱后跟着父母往南边跑，谁料路上遇了劫匪，盘缠没了，可这不能不吃饭，只能来参军了！”
“唉，这兵荒马乱的，都这样。”汉子安慰道。
旭日渐渐升起，橙红色的光泽温煦而又美好。
道路两旁草木丰茂，绿叶上还残留着尚未消融的露水。
韩玄与汉子一路闲聊，相谈甚欢。
临近江口城时，汉子轻轻拽起缰绳，马儿停步。
韩玄正诧异为何汉子为何突然停车，便见他从靠近胸口的衣裳里，掏出了一个包成团的手帕。
汉子小心翼翼地将手帕打开，里面放着五颗亮闪闪如同水晶般白色晶块。
“来，这三颗你拿着，到了报名处给那负责分团的军官。”
汉子压低了声音，拿起三颗灵晶，就往韩玄手里塞。
“老哥，这可不行，这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我怎么能平白无故伸手就拿。”
韩玄连忙拒绝。
“嘘！”汉子伸指压唇，眼神示意车厢。
韩玄虽然早察觉到里面有人，可没明白汉子为何如此害怕。
“爹！”
却在这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便从车厢内传出，旋即帘子被人猛然掀开。
一个杏眸圆睁，五官精巧的少女便怒冲冲地探出头来，瞪了一眼汉子，毫不客气道：“菜价本就被那个黑心掌柜压得低，你还三天两头给别人送钱，这一趟来回不仅不赚钱，还赔了不少。”
汉子讪笑挠头，“这……这不是看后生可怜嘛。”
“你可怜别人，谁可怜你？”
少女连带着韩玄都瞪了几眼，继续开口道：“这钱你不能再给了，家里弟弟们都等着吃饭，娘亲身体不好还没抓药……”
“嘿嘿嘿，还剩两颗灵晶，够了。”
“你……”
少女气得俏脸通红，指着韩玄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胡编乱造，前几日你还搭救了个劫匪，要不是路过的巡逻兵，连我都要被那人给糟蹋了，爹，这世道还能做好人么？”
说到最后，少女杏眸泪花闪烁，气恼地放下了车帘，又回了车厢。
汉子轻叹一声，还是硬把三颗灵晶塞到了韩玄手里。
“后生，你别在意，女孩子家家的，年纪小，目光浅，她不懂你们这些青壮后生们在前线流血是为了谁，老哥虽然是一个庄稼汉，可也懂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你就安安稳稳地拿好，什么话都别说了！”
呜呜。
车厢内的少女听到这话，委屈的哭声更大了几分。
韩玄手里捏着三颗还带着温热的灵晶，一时间愣怔无言。
在这么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父亲韩秦天为什么情愿日以继日殚精竭虑地为北疆百姓人民谋福祉了。
在这片不算肥沃的土地上，生活着万万众这样朴素忠厚可爱的庄稼人，他们可能粗俗，可能蛮横，可能无知，但对国家对自己脚下这片土地的热爱，却是那么真挚炽烈。
韩玄揉了揉似乎进了沙子的眼睛，将三颗灵晶收在了袖头，目光决然地看向了越来越接近的江口城。
无论是为了杀父之仇，还是为了北疆万万众深受战乱疾苦的百姓，他都要强大起来，血阳帝国大军要打，严家更要灭！！
马车进城后，汉子便指明了报名处的方向。
韩玄下车拱手致礼，临行前将神箭营的腰牌送给了汉子。
“老哥，以后有麻烦，能用得到。”
汉子低头端详玉牌，从未见过此类血色玉质。
不过他想着这应该是韩玄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想要谢绝归还时，抬头才发现韩玄早已离开。
车厢内的少女探出脑袋来，同样好奇地看了眼玉牌，旋即撅起小嘴，不满地嘟囔道：“三颗灵晶就换这么一块玉牌？哼，要是我，我都羞于送人，还装腔作势地说什么以后有麻烦，能用得到，都不如卫宏哥送咱们的百夫长腰牌，起码出入江口城方便。”
“礼轻情意重。”
汉子自己也没太在意，将腰牌随意地塞在了腰带里。
韩玄离开后，少女便坐在了车架前，她杏眸望四周张望，俏脸隐隐有些期待。
“爹，卫宏哥怎么还不来，今天约好了他陪咱们去找香满楼的杜管事。”
听到少女口中的卫宏哥，汉子眼底露出一丝忧虑，眉头稍稍皱起，面色也低沉了几分。
“薛叔，灵儿！！”
却在这时，不远处走来一名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的薄唇青年来，向两人招手致意。
他身穿百夫长战甲，更显身材魁梧健壮，一路阔步走来，眉间皆是春风得意的狂傲。
薛叔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身旁的少女薛灵儿却激动地俏脸泛红，使劲挥手。
“卫宏哥！”
那名为卫宏的青年薄唇轻轻一掀，嘴角笑意带着一丝淡淡的邪意，双目在薛灵儿胸前狠狠一刮，将贪婪之意深压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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