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好。
夏夜里不似白日那般闷热毒辣, 静下心来, 风里总多了丝凉意, 从外头茉莉花枝的嫩芽处刮过,再透过雕花的窗格潜进屋子里,凉风中便多了一缕茉莉花的香气。
左娇和衣躺在黄梨木罗汉床上头, 帐幔层层叠叠地挽了起来, 是她就寝前特意让秋霜全挑了上去的,这样她才能看那空荡荡的窗牖处看得更真切些。
如今她枕在玉枕上,恰好可以瞥见月明星稀的一角, 窗外的夜色乌沉沉的,是极浓烈的墨色中带了一抹鸦青。
皎洁的月色落进左娇的眸子里, 化成了浮浮沉沉看不清的雾霭,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就连左娇自个儿也琢磨不透,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既盼着他来, 又盼着他不要来得太快......
既怕他来,又怕他不来......
若他来了, 她又该说些什么才好。
该让他知道, 她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了么......
若他知道了,又会如何对她......
要顾虑的事儿太多, 左娇只觉得千丝万缕的线缠在了心间,剪不断,理还乱。
她只能幽幽叹了一口气, 眸色越来越深, 抬眼望着窗牖外的夜色, 愈发浓了。
他还未来。
也是,他并不是每晚都会来的。
可她却不知从何时起,似乎......每晚都会等着他来。
等得乏了,便阖上眼沉沉睡去,倒是能安安稳稳一夜到天明。
只是今夜,左娇即便再困,也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了。
......
一夜未眠,听着棠花小院里稀稀落落的蝉鸣声唤了一夜。
也不记得从哪日里,院里的蝉竟全消失了一般,只剩下零零散散几只,倒省了几个丫鬟还要劳神费心去捕蝉的事儿。
左娇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唤秋霜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秋霜很快便端了一应用具进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姑娘今日似乎起得早些,都不用奴婢来叫起了。”
“嗯......”左娇恹恹地应了一声,皙白的手指捏着竹枝,挑了些白瓷小瓶里头的干花细盐出来。
秋霜仔细打量了一下左娇,讶然说道:“呀,姑娘怎眼底下全是青色,可是又未睡好?”
秋霜掐着手指算了算,近些日子姑娘都睡得极香甜,好久未见她这般了,真是让人心疼。
左娇抿抿唇,漱完口又拿起一侧的玉芝绣梅花巾帕,擦着脸,轻声说道:“不打紧的,午间再小憩一会儿便是。”
“好。”秋霜点头,盘算道,“那待会儿奴婢再遣人去夫人那领些冰块,让姑娘睡得安稳些。这日头太毒了,光是坐着都容易一身汗。”
左娇轻笑了声,面上挂着浅淡的笑:“你可曾听过,心静自然凉?我倒是没以往怕热了,还是多给祖母留些冰吧。她身子骨虽硬朗,但到底不如年轻时候,受不得热。”
秋霜将手边的玉颜霜递给左娇,笑着夸奖道:“姑娘真是顶顶孝顺的,只是奴婢也觉得奇怪,姑娘往年最是怕热,但今年却没说过几回热的。总觉得姑娘越发沉稳冷静了。”
“你这丫头,是变着法儿说我老了,心态也跟着老了吧?”左娇嗔怪着看了秋霜一眼。
秋霜连忙摇头:“姑娘错过奴婢了,奴婢只是觉得姑娘年纪尚小,应当活泼些像其他府上的姑娘一般多动动才是,成天闷在屋里,会闷出毛病来的。”
左娇宛如温玉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秋霜的额心:“行了,你这套说辞是跟我母亲那里学来的吧?连语气都一模一样呢~”
秋霜低头:“奴婢不敢。”
左娇轻笑一声:“无妨,这有什么敢不敢的......那你今日得了空,去街上打听打听可有什么新鲜事儿?若有趣的,咱们也出门去看看。”
秋霜笑盈盈的应了声,不疑有他,并不知晓左娇真正的目的,依旧如往常一样收拾妥当便出去了。
左娇倚在雕花窗格边,望着搁在那被太阳晒得有些蔫蔫儿的茉莉花瓣,幽叹一声。
现下正是茉莉花开得旺的时节,棠花小院里便种了不少,每日清晨秋霜总要选几枝开得最好最香的折下来,插到屋里,便有了满室清幽的茉莉香。
左娇倒是极喜欢茉莉香气的,幽香馥郁,沁人心脾,闻着总是让人心情好些。
但今日,她总觉得心情如何都不太好。
也不知是因为未等到他来,还是旁的什么,总觉得心神有些不宁。
......
结果,秋霜真的带回了让她心神不安的消息。
“姑娘,这几日上京城倒没发生什么新鲜事儿,不过今日我上街,街头巷尾寻常百姓都在议论一桩杀人案。”
秋霜回来后只喝了口白茶,便赶着回来同左娇讲这事儿。
左娇心头一跳,面上却是不显的,依旧淡声问道:“什么杀人案?”
秋霜一脸被吓得不轻的样子,心有余悸的说道:“卫尉寺寺卿被发现惨死在屋中,听说是九殿下杀的,如今上京城大街小巷饭后闲谈都是这件事。”
这事之所以能吸引老百姓作为谈资,一是因为事件的主角是九殿下纪时艽,一个向来不缺故事,在老百姓心目中有无数个传说却又凶神恶煞的杀神,大家对他向来是又敬又怕又好奇。
二是因为卫尉寺寺卿死状极惨,秋霜没亲眼见到但听街边闲聊的百姓描述了几句,就小脸煞白到回了府还未恢复,光是听听就腿软得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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