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殿中，黑色晶石的地面泛滥着光色，靴底凉凉的声响回应出空旷的回声来，回旋往溯，鎏金的顶上盘踞着龙凤，四面墙角的高几上各自插放着一簇新梅，炫目的红色为暗淡的背景增添秀丽，若有若无的清冽清香却被鼎中热烈的香气压下，浑浊而沉重。
暮云旷野低垂着眉目，玄色宽大的袍袖愈发显出他瘦削的身姿来，他静静立在不停踱步的靖帝身后，深渊般的眼睛空旷幽寒，目光烙刻在地面的一点之上，柳枝劲松般的身躯好似在这经过了千百年风雨摧残，从而毫无鲜活生气，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活着或者死去，都无甚区别的人。
“子兮啊……”
靖帝的声音在空旷中温温响起，他思考时习惯将手负在身后，此刻也不例外，保养得宜的手重重的从身后绕到身前，再重重的交握到一处，眉目巍峨不动，唇角却飞起似近还远的笑意，一瞬间蛊惑人心。
“那子兮以为我把这件事交给谁比较合适啊？”
暮云旷野定睛望着高座之上心思深沉的帝王，几乎可以断定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心中不免荡漾出苦涩的笑意，一生知己难酬，他助他登上君临天下的位置，他却对他处处防备，唯恐有丝毫异心。
压下肺腑里的苦涩，冷面的暮云旷野微微躬下身，沉稳的音色润泽了耳畔，依旧诚恳。
“臣以为，主理此案的人，一要与陛下同心同德，二要服朝臣百姓之意，唯有如此，才能两面俱全，皆大欢喜，由此看来陛下的几位皇子，都很合适。”
靖帝满意的点点头，他心中已有人选，故意去问也不过是试探暮云子兮的心思，如今党争激烈，天下尽知，暮云子兮势大，他到底心向哪边，靖帝不得不防，他对暮云子兮的这个回答很是满意，重回了上首的座位上，凉凉的指节蜷在掌心，不经意间低目望见桌案上的那一方绣帕，方才的神色再度变了变。
“陈家的那位小公子如何了?”他沉声问道。
暮云旷野对靖帝突然提起这个不相关的人微感诧异，他略略半抬起眸子，迟疑一下方才勉强回答了两个字。
“……甚好。”
靖帝喃喃的将这两个字重复了多遍，直至最后，压抑着的沉痛从齿缝里钻出，几成锋刃，他不动声色的将绣帕攥紧在掌心中，冰凉的触感在炽热的温度中溶解，明明怒极却反而轻笑，扬起脸来俯瞰着地上矗立的暮云子兮，貌似平常的开口。
“可惜了，朕的女儿才离开，那陈家的小公子也病体沉重，朕想他们两人既是无缘做今生夫妻，不如在地下做个伴儿，亦省的朕的女儿在地下孤单，岂不好么!”
饶是暮云子兮再自矜，也不免闻言流露出了一二惊诧的神色，他怔怔的望着经由这么多年，性情早已变的执拗的靖帝，呆呆开言。
“陛下的意思是难道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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