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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武思潮与晚清军事近代化
撰文：费志杰
中国自古就有尚武传统，在中国社会的发展和演进过程中发挥过积极作用。一百多年前的近代国人不满专制的腐朽无能和西方列强的恣意侵略，纷纷发出尚武的呐喊：“尚武者，国民之元气，国家所恃以成立，而文明所赖以维持者也”
。“强权之世，非尚武不足以立国”
。“尚力尚武之声……日不绝于忧者之口也”
。作为清末众多进步思潮的一种，尚武思潮要求培养国民的尚武精神，实行全民皆兵，达成军事救国的目的，表现了中国人不甘屈服、勇于抗争、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从一定意义上说，军队应该是尚武精神的最主要体现者。然而，晚清的经制八旗和绿营兵却由于承平日久，早已形同枯木，国内外敌人面前，一败再败。甲午战时，“中国军政废驰，匪伊朝夕。其弊端之尤著者，在于营制不一，操法不齐，器械参差，号令岐异。为将者不习谋略，为兵者半属惰游。平时而心志不浮，临阵而臂指不相使，聚同乌合、散如瓦解”
。人们在痛恨军队柔弱可欺的同时，纷纷呼吁“练兵以强天下之势”。在尚武思潮的激荡中，晚清军队从形象到内涵，从薪金待遇到练兵之法，终于弃旧从新，由过去的“兵卒不啻奴隶”
到“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的象征”
。
受近代特殊社会现实的刺激和欧风美雨的影响，尚武思潮在由低到高的发展演变过程中，与中国军事近代化相呼应，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从鸦片战争开始国人受到船坚炮利的刺激，一部分先进的国人发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号召，尚武思潮开始兴起，军事近代化也初露端倪；甲午战后，人们大声呼吁改变“重文轻武”旧传统，“养成尚武精神，实行民族主义”，军事近代化终于从购造器物走向制度革新；中华民国成立之后，军阀横行的社会现实促使人们对尚武思潮进行了反思，军事近代化经历曲折发展，朝革命军队迈出了重要一步。关于尚武思潮与军事近代化的关系，学界探讨不多，汪晴在《晚清军事近代化进程及影响探析》一文中提及军事近代化造成的尚武精神异化
。皮明勇在《中国传统军事文化观念与军事近代化刍论》中谈到甲午战后尚武思潮对中国近代军事文化观念的部分否定和更新
。舒健在《晚清的尚武强军思潮》中强调尚武强军思潮对晚清军事变革有正负两方面的作用
。既有成果主要关注民初军阀混战时的尚武思潮之异化，关于近代尚武思潮对军事近代化的推动作用缺乏深入考察。本文着眼军人地位、军人近代思想、军队战斗力、理性尚武精神等角度，试图深入分析尚武思潮与军事近代化之关系。
一、军人地位的提高
传统中国社会在以儒学为正统的时期，治理国家依靠的是文人而不是武夫，一个朝代的政权一旦稳定下来，军人便沦为社会最底层。“战国策派”著名人物雷海宗认为秦汉之后的中国社会属于“无兵的文化”
。梁漱溟指出：“所谓无兵者，不是没有兵，是指在此社会中无其确当安排之谓”
。鸦片战争前后，“壮健之士，力足以谋朝夕者不愿入伍，独游手偷惰之卒隶名其中，名著于籍而兵缺于伍者又不可胜数”
。兵员亏缺、素质低下是晚清军队战斗力一度衰落的重要因素。近代中国患难日深，一群既被社会鄙视又自暴自弃的官兵是不可能勇敢无敌的。在尚武思潮的鼓荡下，晚清政府通过改善待遇、提高品级、寓征于募等方式，大大改变了重文轻武的习俗积淀，唤醒了清军官兵的民族精神和社会主人翁意识，极大改变了中国近代军队面貌。
（一）改善官兵待遇
军人的经济状况往往可以直接反映出军人地位的高低，时人认识到，“中国则至贱者，兵也。其出征也，非如日本之有军人援助会也；其死也，非如日本之有勋号年金也；其伤也，非如日本之有廪给终身也。……孰谓日本之武勇，非因政策而养成者乎？中国之不武勇，非因政策而消失者乎？”
只有改变旧军队“将俸极薄，兵饷极微，伤废无养其终身之文，死亡无恤其家之典”
的窘况，才有人愿意从军报国。不过，晚清军人的经济收入经历了多次变迁，太平天国革命爆发之后，湘淮军等勇营部队取代绿营八旗成为清军主力，勇营部队月饷曾一度达到了绿营兵平时饷银的1到3倍。直到1904年练兵处会同兵部奏准的新军统一饷章正式颁行，标志着清末新军的饷章制度经过大幅改革并走上了正轨。
表一：绿营、新军、北洋海军军官与清末文官年法定收入比较（1904年）（单位：两）
（资料来源：皮明勇：《晚清军人的经济状况初探》（《近代史研究
清廷编练新军时认识到“旧制营员薪资无多，而额外所入辄至倍蓰。兹值整饬营伍，必须从优厘定，以资养廉”
。从表中可以看出，新军一队官与文官知县的实际法定收入相差无几，管带的收入大大超过知州、知府与道员，标统的收入甚至远远超过同为正三品的按察使。清朝传统的武官对文官法定收入的逆差已经彻底改变为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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