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顶上,青玄派的玉牌楼隐于一片浓重春雾中。
天蒙蒙亮时,许清云把玉簪朝盘中一扔,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在空旷的青玄殿内回荡。
“姐。”身后有个怯生生的声音叫道。
许清云闭上双眼,铜镜内的她清冷美艳,睫毛微微颤抖,许久后睁开双眼道:“云歌,姐得走了。”
那小孩儿几步跑上前,抱着许清云的腰,伏在她背后大哭起来。
许清云笑了笑,说:“云歌,姐只是嫁人,过个十天半个月,就回家看你,乖乖练功,听爹的话,知道么?”
云歌抽泣声小了些,许清云又小声吩咐道:“你根骨好,待姐姐过了门,就让金乌派的人将药送来,吃完以后你这病就好了,早点修成金仙,也了了咱们的娘一番心事,姐出嫁了,你也得长大些,听话,别哭了。”
云歌只抱着许清云的腰不住哭,许清云红着眼眶,将簪子插在头上,牵着他的手出来。
朝阳万丈,云雾散尽,十万仙山间响起凤鸟啼鸣,婉转嘹亮,一轮红日金光万丈,洒向无边无际的仙家洞府。
十万仙山,七十二派三十六洞,住的全是修行的地仙。
地仙饮百年朝露,积千年修行,渡过雷劫方能成金仙之体……百年一小劫,千年一大劫,若不慎落劫,便将灰飞烟灭。
而在成金仙之前,仙家也有结亲,嫁娶之仪。
许清云便是其一,青玄派在十万仙山中排行末尾,由青玄真人在数百年前所创,青玄真人得道飞升,交由许清云之父掌管。
许清云亲弟生下来便体弱,染了寒病,唯有金乌派仙草七灵九阳花可治,此物乃是金乌派至宝,自不能白白赠予青玄这等小门派,许掌门上门求药数次,最终对方派出一人,让许清云过去结亲,方能以七灵九阳花相赠。
至于为什么看上了许清云,她心里最清楚,不过是在十余年前的那场万仙大会上,来自三山五岳的仙人中,有一名云游四海的酒剑仙……
“姐。”许云歌打断了许清云的回忆。
许清云躬身给他抹去眼泪,小声道:“不许再哭了,你看,连姐都没哭。你再哭,姐就再也不回来看你了。”
云歌吓得噤了声,许清云心里如万针攒刺般的难受,摘下手中玉戒给弟弟戴上。
青玄门中弟子列队山门前,唯独亲父迟迟尚未出现。
一名弟子躬身道:“需要通知师尊一声么?”
“不必了。”许清云的声音冰冷而麻木。
朝阳中,五彩金轮喷发出鲜红烈焰,缓缓降于青玄派山门前,弟子们纷纷动容,交头接耳。
五彩金轮上站着一名女子,长袖飘飘,罗裙似火,笑吟吟道:“掌门命我来接许姑娘。”
偌大一个门派,所来迎娶的唯有这么一人,来时尚不自报名姓,开口便要带许清云走,可见态度倨傲之至。
许清云道:“你是金乌门中何人?”
那女弟子作了个让的手势,笑道:“我叫虹儿,是门中掌管金乌殿仙烛的杂役。”
这一下连弟子们都听出不对了,纷纷叫嚣金乌门欺人太甚,许清云却随口道:“既是这样,咱们就走罢。”
“许姑娘请。”虹儿让出五彩金轮。
许清云挽着罗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挽在一起的手指结了个剑诀,平地倏然卷起一阵狂风,背后长剑出鞘。
“起!”许清云的清亮声响在群山中回荡,罗衫飘荡,身形拔高,踏上长剑,御风破空而去!
天顶乌云散开,一道青光后紧随着一道烈焰,划破长空,投向遥远的十万仙山深处。
“少奶奶可是不高兴了?”虹儿踏着五彩金轮紧随其后,笑着揶揄道。
许清云的声音依旧柔和,在狂风中传来:“少奶奶三字,莫不是凡人的称呼么?仙人也这么说?”
虹儿改口道:“姐姐有所不知,这五彩金轮,也不是随便甚么人都能动用的呢。”
“是啊。”许清云的瞳孔中映出眉黛般的群山与白点似的飞鸟,于半空中一个疾停,笑着说:“妹妹,烦请带路。”
虹儿一个转身,御火而行,绕向东南,山峦越来越近,雾障散尽,迎面一闪,五色光华流转,眼前骤然现出琼楼玉宇,金碧辉煌的白玉殿群,一团火似的烈阳在玉柱上绽放出耀眼光芒。
面前玉牌楼上三个大字:金乌派。
许清云一见便知,这层障壁是太乙五烟罗,都道金乌派实力高深莫测,门中法宝数不胜数,果然名不虚传。虹儿带着她一前一后,两人在牌楼下落地。
“姐姐且在此地稍候片刻,虹儿先去归还五彩金轮。”虹儿微一福,将金轮收进袖中,转身离开。
许清云闭上眼,复又睁开,暗叹这门派真是目中无人得很,迎娶新娘子时只派一个婢女,来了更让她在牌坊下等候,青玄派虽人微言轻,但好歹也是仙家同道,嫁过来后只怕日子不好过。
她本来也半点不想嫁,然而为了亲弟那时好时坏的病,只得来了。当年那酒剑仙说过,她的根骨是先天灵水之精所化,若能得仙人点助,修个千年便能成金仙。酒剑仙有一弟,自小脾性不羁,体内更蕴有三味真火,与她一般,都是绝好的练功资质。
这练功法门非是旁的,而是双修,名唤太上玄真金玉真经。金童玉女相辅,以房中术调补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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