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吕晖站在殿前，秋日的旭阳照得人暖洋洋的，弟子们分列两排，铜钟“当，当”震响，白玉牌坊下站着参差不齐，面带尘土，或皮肤黝黑，或病弱的尘世凡人，有贵有贱，有男有女，各自惴惴看着台阶上的吕晖。
一团火似的红云卷着秋叶飞散，许清云快步上了高台，吕晖看了她一眼，那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尽数驻留于许清云倾国倾城的美貌上。
“什么事？”许清云对这目光见怪不怪，微微蹙眉，扫视那数十人。
吕晖开口道：“我哥在三山五岳中收的门人，据他所言，根骨都不错。”
许清云见吕晖脸色阴寒，一想便知，这些人没有任何预兆地进来了，还能穿过金乌门的屏障，多半也是酒剑仙交予他们破障眼法的符咒。三十六人或住的近，或在千里之外，竟能同日赶到，可见酒剑仙弹指天机之术了得。
估摸着是他对亲弟开的一个玩笑，毫无准备便将凡人送上山来，又告诉他们这处能求仙长生不老，但吕晖却不吃这套，朗声道：“谁指你们来求仙的？寻那人去。”
正打算将人全逐下山去时，许清云道：“等等。”
吕晖眉目间蕴着一股怒色，许清云走下台阶，逐一检视，也不顾凡人污脏，小声道：“我看看？”
她摸了摸几名女孩手腕，又牵起脂粉气甚重的女孩儿手指，脸色微红，将男男女女逐一看过一轮，发现酒剑仙确有识人之能，这些凡人无一不是根骨上佳，虽有羸弱带病之辈，却也是极好的修仙材质。
就是荤腥食得太多，尘气浓重，其中赫然还有一女满身淫靡之气，料想在凡尘间是花街柳巷，勾栏出身。
最后一名小乞丐还不到十岁，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浑身新伤覆着旧伤，伤口中还流着黄水。双眼却十分清澈，仿佛丝毫未受过尘世侵染。
“你叫什么名字？”许清云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李……李叔诚。”那少年一瘸一拐，避开许清云的手，右脚还被打断过，以一个不自然的动作畸着，怯怯问道：“仙女姐姐，你能……收我们当徒弟么？”
许清云默念几句咒文，手指拂过之处，一道青水之气浸润他的全身，伤口尽数愈合，说：“你这些伤是路上挂出来的？”
“是……是。”李叔诚点头。
许清云示意他在原地等候，回到殿前，吕晖转身与她入内，便将上山的凡人扔在玉牌坊前。
众弟子知道他二人有事相商，一时间尽数散了。
吕晖坐在殿前，没有说话，许清云不安道：“根骨都是上佳资质。”
吕晖冷哼一声，许清云已十分小心，尽量避开他两兄弟的事，捡着话来说了，吕晖道：“关键我不想收。”
许清云又道：“金乌门说实话，比青玄派弟子还少，这么下去，人总会越来越少的。”
吕晖不悦蹙眉，许清云暗道你这人真是难伺候，既想听我意见，又不愿听实话，只挑爱听的说，寻思片刻后又道：“能从十万仙山寻到这处，一路攀上山顶，足见其诚心。”
吕晖闭着眼，许清云最后说：“仙凡只隔一线，天道有情，怜悯世人，对众生一视同仁，凡是有缘人俱能得列仙班，再说了，咱们只是地仙，百年千年后，不是飞升就是应劫而去，门派中落，到时如何给祖师爷爷交代？我的话完了。”
许清云起身，吕晖睁开眼，缓缓道：“那便都收下来罢，你主张的，都交给你。”
许清云一怔，继而蹙眉，她哪有空应付这许多凡人？况且又非金乌门出身，难道在夫家还教自己青玄派的道术不成？
吕晖漫不经心道：“许姑娘？这会既然遂了你的意，还什么想说的？”
许清云知道吕晖又想耍她：“罢了，掌门既不想收，一人给几两银子，打发他们去我娘家就是，也免得在这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吕晖哑口无言，许清云知道不过是几句说笑，自然不可能真的全塞到自己娘家去，走出殿外道：“虹儿。”
虹儿应了。
许清云又点了几名弟子，吩咐道：“你们几个，把人带到后山弟子房去先安顿下，男女分开，再跟着小师妹去取弟子服，袍子上的火云带先撤了，暂且留看。明年开春考校通过，方能留下。”
许清云昔年在青玄派中时便是大师姐，安排起事来井井有条，又拿着名册分派好，竟隐约带着几分夫人气势，由不得其他人不服，短短片刻把事处理完了，将名册朝吕晖案前一扔，回后山炼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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