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燕回在将药交给江晴晚之前, 也是犹豫许久。
可江晴晚的态度很坚决, 偏偏不愿意对她说起具体要下在谁身上……周燕回用了各样借口, 推拒了三五日, 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苦思冥想,终于还是答应。
但她在和医馆联系时, 依旧下了点心思。江晴晚是和她直接复述了一张方子, 于是周燕回仔细问过馆内药师, 那药的作用究竟是什么。药师看着方子赞叹许久, 大概临出药效后, 又是一阵惊愕:“作用于男身女身上的结果竟然不同……天下竟有这般奇方,老夫真想见见开方之人!”
周燕回私下撇嘴,这大约又是江晴晚从那什么楼里带来的小伎俩。她细细想着宫内诸人,姓江的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去害皇帝,至于其他那些……
不论是谁绝育,对自己而言,都没有坏处。
哪怕是她自己……她已经有了澄儿了,赌一把,又何妨。
可怕偏偏没想到, 江晴晚竟真的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更让她绝望的是,皇帝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
明明在明徽五年、天子南幸之前,皇帝对自己也是温柔相待……偶尔情迷意乱, 也将自己揽在怀里, 叫她“婉儿”。
在江晴晚进宫之后, 她曾恶毒地想过, 如果世上出现一个更像薛婉的女人,江晴晚该会被皇帝置于何地?这种事,光是想想,就觉得痛快。
可周燕回也明白,那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上天已经将一个江晴晚送入皇宫了,怎么会再给她派来一个敌人。
她从来都不信命。
只是眼下,似乎,不得不信了……
周燕回很想喊一句:“陛下,好好看看你周围!江晴晚要害你,你却还在为她扫清道路……”
可话到喉头,又被她吞了下去。
周燕回完全能预见,听到自己这句话后,明徽帝会有的反应。
但凡这种事,总该有个能被说出的动机。可江晴晚呢?她的一切荣华,都是皇帝给予。皇帝死了,她一没儿子二没背景,还在先前多次给盛瑶没脸,岂不是要直接被皇后折磨死?
她难道是真的傻了,做出这种事。
渐渐地,连周燕回自己都不信。难道这药真不是江晴晚下的?只是恰好别人用的药效与之相似,所以自己误会了?
……误会个什么啊!
有人将她的头深深压在地上,她一头青丝都变得凌乱不已,无数个地方打着结,更别说身上衣服。
这副尊荣,就要去见姐姐了吗?
她的姐姐,曾经的周家大小姐,后来成了最低等的宫婢,却还一直护着她的姐姐……
周燕回蓦地哽咽。
她倏忽觉得,是不是江晴晚做得,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皇帝身边,潜伏着这样一个人。不露声色,就能要了皇帝的命。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恍恍惚惚地抬头。面前是一脸厌恶的天子,可她却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在心底支撑了自己无数年的人。还未因父亲获罪被贬,一身华服,在花丛中巧笑嫣然的少女。
还有澄儿……
只是,她已经没有力气想那些了。
宜嫔死状凄厉,皇帝只觉得再看一眼,都被污了眼睛。
安得意察言观色,示意下面的宫人,把宜嫔的尸体拖出去。
宜嫔不比别的嫔妃,哪怕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叫一句冤。这样的女人,皇帝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直接用席子卷了,扔到乱葬岗去。
至于大皇子以后想起自己母妃会如何,全然不在皇帝的考虑之内。
明徽帝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住额头。大脑一片昏沉,连站起来都很费力……只是他不能倒下,他是天子,一国之君。
等周燕回的尸体被拖出去,他才缓缓说:“安得意。”
安得意束手立在一边:“奴婢在呢,陛下。”
明徽帝的眼神有些迷蒙:“你说,这事儿到现在,算完了吗?”
安得意想一想:“待会儿,还是再让太医来为陛下请脉吧……”
明徽帝沉默片刻:“为什么朕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呢。”
安得意抿住嘴,不说话了。
明徽帝想了又想。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只要除掉皇后,自己就能与宠妃有一个无限美好的未来。
可在现在,害宠妃的人不是皇后……再加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眼看着周燕回身死后,他突然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既然周燕回才是让宠妃流产之人,那皇后,也没有到一定要死的地步吧?
那就再看看,再看看。
如果皇后真的是那等黑心之人,她总要再露出马脚。如果她不是……至多,委屈宠妃,再在贵妃位子上待段时候。
在此之前,皇帝心里的芳华宫,一直是个无比明亮的地方。
好像在那里,他才是一个人,而非坐在龙椅上的空壳。
明徽帝到现在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又多了一种隐隐约约、不甚分明的感觉。
在此之前,他从不会去想,留下皇后,让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屈居贵妃之位。可以说,江晴晚进宫以来,皇帝的一切作为,都是在给她成为皇后铺路。
可在这会儿……
他揉一揉眉心,从椅子上坐起来:“回吧。”
安得意问:“陛下是去哪儿?”
明徽帝犹豫一下:“宣极殿。”
安得意了然。
此后的漫长夏日中,江晴晚也不欲将事情做的太明显,于是她停了用在皇帝身上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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