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乙是很好的听众。
她可以听着任何人的喋喋不休，等那人心中苦水吐尽，她才慢慢丢出一句话语，虽简短，但实用。
所以等许舒说完，她已然抓住了精髓。
安乙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慢慢地将揉捏成团的东西交给许舒，原本干净，整洁的信封早已经变作一团。
情书亦不成书，更无法述情。
“导师没有收，我原本想交给你的，但这两日的事情，实在让我所料不及。”
许舒看了眼安乙手中不成形的东西，摇了摇头，“或许，老天也觉得是我莽撞了，我不应该奢望导师也喜欢我，毕竟我不优秀。”
安乙不言，心中却是百转千回，上一世的许舒是与她的导师在一起的。
那时候她没有经历过她的恋爱过程，更不知道这位让许舒生死相许的导师的尊容。
所以无法判断是否就是裴萧然。
“导师不是无情人，你还年轻，试试总比不试好。”安乙垂眸看着手中的纸团，随手丢入了垃圾桶中。
“情书再写，不难，感情放下，却是揪心的疼。”
话毕，许舒已然红了眼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情书入垃圾桶的难受，还是因为安乙这句不是安慰的安慰。
滚泪渲染在脸上，安乙只觉得心脏被刺疼了。
她从来不会安慰人，如今许舒却梨花带雨，她知道，能够让一个学生有勇气去追寻导师，那爱意早已入骨，成灾。
“别哭了。”安乙说，她声音轻柔，轻柔到仿佛落在喉咙口，又好似吞咽在肚子中，盘桓。
眼泪，更是肆无忌惮，如同决堤的潮水，一发不可收拾。
许舒抽噎声断断续续，她最后紧紧地搂住安乙，肌肤相触，心底的秘密，就如同万鸟归巢一般，一涌而入安乙的脑海。
“导师，喜欢安乙么？”
“为什么导师会喜欢安乙，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到底该怎么办，我一点都不想退出。”
“安乙会不会也喜欢导师，他们相处得那么久，安乙只有在导师面前才笑意盈盈，我真的好害怕会失去他们。”
“可是，终究要有个选择，我还是放弃导师吧。”
安乙一把推开许舒，她的心脏随之跳动，越演越烈，如同战场上的擂鼓，声声扎心，钝得很，亦钝痛得紧。
“我，读到你的内心了。”安乙深呼吸一口，坐在床上朝着后面挪了挪，以防许舒再次接触到她。
“我知道，你能给我答案么，安乙。”许舒一双眸子如同渗了血，通红。
她的眼睛周边亦是猩红一片，好像是过敏了一般，有些肿胀。
安乙点点头，“我不喜欢导师，不会成为你的障碍，也不会让你做艰难的选择的。”
“谢谢你，安乙！”
许舒从床上站起来，她手中的手机屏幕暗了又亮，“谢谢你的不喜欢，我会好好喜欢导师的。”
许舒离开后，安乙立即关起了门。
她的手机在一场暴雨的浇淋下，早就已经黑屏，关机，无法联系。
那时候拼命开机，打电话给裴萧然导师，已然成了手机最后的极限。
屋内空荡，安乙第一次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想事情。
没有医院的打扰，没有朋友的造访，更没有端午偶尔过来的关怀。
一场暴雨，带上几丝微凉，穿过窗帘，又路过卧室，吹醒了安乙近乎迷茫的大脑。
翌日，是安乙值班的日子。
她早早起床，去吃了个早饭，就立即去了中医院，手上还带了几份肯德基的早餐。
她是带给护士站的同事们吃的，当时本来想请他们吃西瓜来着，没想到那日事情一多，西瓜早已经过了可以食用的期限。
“喏，给你们的。”安乙将早饭放在护士办公室，正好是小林护士在整理早班的东西。
见安乙过来，立即蹙眉而上，即便是早餐放在桌边她都没有看上一眼。
“你爸爸昨天在医院闹了老半天，要不是裴副院长，院长该出动了。”林小护士说得一本正经。
说完还煞有其事的模样紧紧地盯着安乙，等待着她的回答。
“嗯，谢谢，早餐，吃。”安乙把肯德基里买的早餐推给小林护士，“买了四份，与其他分一下。”
安乙没有回答，她知道，今天他父亲还是会来的，而且比昨天更激烈。
见小林护士拿起了早餐，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走出了护士办公室，打算把自己的办公室好好收拾一下，等着病患的到来。
今日导师上午不在，她应该会比平时忙上一些。
她刚打扫完毕，打开电脑，门就被人敲响，安乙看了看时间，说了句，“请进”，立马摆正了姿势，打算迎接第一位客人。
她淡漠的看向门口，那白色的木门被人缓缓推开，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小赵护士。
“安乙，端午放在门卫了，昨天我带回家，这家伙不吃不喝，半夜狼吼了一夜，所以……”小赵护士摸了一把脸，“昨天她可是失眠了一夜啊。”
“嗯，麻烦你啦。”安乙心里想立即去瞧上一瞧这绝食又重感情的端午，可是工作的责任感让她不得不等到午休的时候才能去。
小赵护士离开后，安乙看了会心理学的书，等到将近十点的时候才来了第一位病人，一个九岁大的孩子。
小男孩打扮得干净体面，一双被睫毛遮挡的眸子一直低垂在地。
陪同的家长一进门就将孩子按在椅子上，孩子有些反抗的举动，奈何家长力气过大，没有反抗成功。
安乙轻笑着看向男孩，她甚至可以猜想到男孩心中的倔强。
“您是孩子的？”安乙询问，她仔细打量着中年人，她的打扮很整洁，头发高高地束起，不知是不是因为头发扎得太紧了，显得发际线有些高。
“我是她奶奶！”中年人说完，看了眼安乙，“你那么年轻，确定是医生？”
“是！”
安乙一边看电脑系统中的资料，一边回答中年人的怀疑。
怀疑的人不是只有中年人一位，所以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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