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不知何时陷入阴霾, 云层厚重亦随风翻滚压住天。微光从狭小的缝隙落下, 还未等到达街边, 便被死死遮住。敞开的窗, 忽而落下几滴雨, 风呼呼自耳边吹过, 亦吹卷了照片边沿。
听人说, 自然不如亲眼所见。
林舒的目光在满画框的合照中掠过,那种隐隐的怕,从心底里一点一点吞噬着她。抱紧双臂, 依然感觉得到刺骨的冷意。直到肩膀微沉,她转头看见厉言勋站在她身侧,悄然将她拥紧, 身体才有一丝暖意。
“他一定会回来找你, 你是我能救回灿灿唯一的可能。”童致延眉心紧蹙,血丝满布的双眼微微泛红, 他有些褶皱的手在眼前合十, 膝盖一屈人便矮了下去。
林舒忙去扶他双臂, 胸口被莫名的情绪压得难受:“求您别这样, 我们一起想办法, 好吗?”
大部分人, 都会对自己的每个身份做到尽职尽责。抛去业峰董事长的身份,童致延也是个父亲。而她最看不得这种恳求。
回去的路上,林舒一直在想该如何帮童致延, 却始终没有头绪。
“自己揽下的债, 想好怎么还了吗?”
她怔了下,转头看向厉言勋,而后者始终目视前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仿佛刚才的话并非出自他口。但她隐约感觉得到,他的不对劲。
“我就是……”
车缓缓在路边停下,厉言勋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着,他长吐口气转身看她,眉心微蹙,语气略显不耐。
“你想过自己的处境吗?做好准备当鱼饵了?”
林舒低下头,一下下抠着指腹,声音很轻:“我也不知道。”
厉言勋很生气。
他所有的计划都被童致延打乱了不说,他费尽心思瞒着她,到头来是她自己要往火坑里跳。但看她陷入两难,他又于心不忍。
他瞥了眼她,暗自叹口气,语气温和些许:“算了,我也没指望你能拒绝。”
大概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她就是他的软肋,碰一下都疼。
林舒悄然抬眸看他,偷偷伸手拽住他衣袖扯了扯:“你,不生气了?”
厉言勋蹙眉看着她:“下辈子我一定找个聪明伶俐,心狠手辣的。”
她的指尖顺着他手心滑落,扣住他的手,嘴角微勾:“那我下辈子,好好学学?”
“你怎么学都一样。”他嘴上虽然如此说,却还是禁不住笑出了声。
但旋即,他目光透过窗看到树荫下行人来往,笑意便默然褪去。
“我今天好像在你们公司楼下,看见他了。”
那人一身衣裤臃肿戴着帽子,从外形很难看出。但看到他的车停在门口,那人转身就走,引起了他的怀疑。
林舒怔了下,脑海中,时隔许久的两个画面忽而交叠。
家宴那天,她把手机落在办公室里,看到贺杰动了她的电脑,再走到电梯里。有人从电梯前经过,打电话说什么合作尽快。
那人穿的鞋是联名限量款,而刚才,杜谦在洗手间门口叫住她,穿的是一模一样的鞋。最重要的是,杜谦一个纯理工直男,平时有什么话都会直说,今天却吞吞吐吐……
“或许。”林舒咬住下唇,抬眸迎上厉言勋的目光,“有人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来。”
厉言勋松开她的手,启动了车,目光隔着玻璃落在阴雨之中,睫毛微不可见地颤了下。
“说说看。”
阴云笼罩着整个桐市,天气闷得令人呼吸困难,连同胸口都跳得难以安稳,却只是偶尔才有几滴雨水落下。
杜谦才走到地上停车场,刚按了车钥匙,就听得身后脚步声渐近在他身后不远处站定。他身子不由得僵住,半晌,他喉结动了下,才转回身勉强勾起嘴角。
“不好意思,你们是?”
红砖墙已有几处破碎,积年而深的划痕挨着水缸上的铁盖边沿。雨丝越来越密,放肆拍打铁盖,又顺着边沿滑落。声响清脆透过铁窗,传进屋内。
昏暗中,男人放下手里的塑料袋,抬手摘下卫衣的帽子,转头看向铁床中躺着的人,冷冷丢出两个字。
“吃饭。”
棉被之中,纤瘦的身子缩成一团。童灿目光空洞地落在床边书桌上的瓶瓶罐罐间,惨白干裂的双唇抿了下,还是动作迟缓地掀开被子走过去。
淋了雨的馒头,又湿又冷,她还是一言不发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只是眼泪滚烫又咸涩,不住往嘴里灌。
她要活着走出这里,必须保存体力。
仅有的光也被遮了去,童灿怔怔看着肖晋走到她面前,伸手抿过她脸颊的眼泪,语气温柔。
“别哭。你是心甘情愿跟我来的,对吗?”
她忙点头,却还是看见他走到书桌前,撕开一个医用针管包装。眼睛瞬间瞪大,她丢下半个馒头,边不住摇头边后退。
过去的数十个小时里,他除了疯狂地|要|她,就是给她注射些不知名的液体。
肖晋推出针管内的气,转身逼近她,一把扯过她的胳膊:“睡会就好了。”
童灿努力挣脱,视线模糊得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肖晋我求你别这样,我求求你!”
感觉到胳膊传来刺痛,她心凉了半截。
门外雨点拍打铁盖的声音中,突然传出“吱嘎”一声,肖晋瞥向门口,双眼微眯,松开了她。
冰凉的药顺着她的血管流淌,大脑越发麻木,童灿后背擦着冰凉的墙缓缓滑落。恍惚间,她仿佛听见有脚步声,她看见肖晋把书桌上的瓶瓶罐罐一把搂进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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