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屋搬下屋尚且头痛。
移民,真是搞得我这家庭主妇一头烟雾。
单是服侍宝贝女儿,就艰难。她大小姐要应付期考,虽说行将就道,成绩如何不成威胁,但锦昌坚持要沛沛功课上不因外在环境影响而稍呈松懈,这个观念当然正确,于是王家小姐把她赴洋求学的兴奋心情暂且压下,“嘱咐”就这老妈子,为她购买各类衣物用品,并收拾行装,就是那些牛仔裙裤与牛仔褛就已买上一大堆。
行李要先托运,现今专门为移民提供服务的货柜寄运公司,态度并不算友善。由于锦昌嘱咐,只把四季应用衣服及家庭用品托运,其余家具杂物,都在抵步后添置,因而用不了一个货柜箱,对搬运公司而言,算小生意,于是获得礼待的机会就相对地下降了。
对方差不多在未听完我讲完行李情况时就截我的话:“得了,得了,总之你何时收拾妥当,就再摇电话来,价钱届时才告诉你,我们没法子有空先来给你报价!”
随即摔了电话。
我坐在客厅当中。面对着一屋子未经入箱的杂物,顿生气馁。家庭主妇生活上有千百种芝麻绿豆般的困难,真不知从何说起。真能组织起来吐苦水时,徒惹听众鼓噪!
挂在一般人口头上的一句话,通常是:“你的受罪也算为难,那些在社会上千大事业的人所遇风险岂非等于世界末日!”
说得合情合理,然,我无意跟人家作什么比较,他们再富贵荣华,我还是每个月守着二万元家用过日子,他们更困难,我亦无法感同身受。同样道理,我觉得生活呆滞,平板、枯燥、琐碎,烦闷,他们不能体会,我的辛苦并非比别人的辛苦轻一点,就不算是辛苦了。
像如今,一屋凌乱已整整两个星期,沛沛放学后躲在睡房中少理,锦昌放工回家只管皱皱眉头,母亲呢,每天绝早销声匿迹,对于移民一事反应相当消极,简直有种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的态度,只我一人苦撑残局。也不能怪母亲,事缘锦昌不能立时把岳母带同前往加国,她属于次要亲属,务必在我们安定下来,才有资格正式为她申请。母亲曾不置可否地说过:“移民与否,于我是无关痛痒!”
故而,她不爱帮我忙打点一切,何能厚非?也许她心里多少有点酸溜溜的难受感觉,亦未可料!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我自沙发上跳起,慌忙翻动地上的纸盒杂物,寻了半天方才把个电话寻回!
“喂!”我倒抽一口气!最凄凉的情景莫如是折腾好一会之后,把个电话抓起来,对方刚刚收线。幸好今回仅仅赶及!
“喂!郁雯吗?”对方竟是锦昌,吓我一跳!
“对不起,锦昌,客厅乱糟糟,我连个电话都寻不到!”
“你一定收拾得很累了吧?”
我支吾以对,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开心?惊奇?
“郁雯,你还在吗?”
“嗯,在,在!我在听你的!”
“你太累,今晚不好做饭了,赶快泡个浴,开车子到中环来接我下班,我们到外头去吃顿好的。”
“沛沛考试呢!还能出来走动!”
“给她弄个即食面吧!”
“这……”
“爽快点,免得一交五点,中环车塞,更耗费时间了!我们带点小食回家给沛沛做消夜便成!”
这可以算是生活里头的天大喜讯了!我都记不清楚有多久没有跟锦昌双双对对地逛街吃饭了!
我快乐得有如一只小鸟高飞,哈哈!应该修正,是一只不大飞得动的小鸟才真,只要依然快乐便成!
今天必是吾日,连沛沛都甚易商量,对公仔面甘之如饴。
我淋了浴,在梳妆台头翻出了唇膏和香水,就只有这两件道具,还适合我派用场。衣服是试着穿了两件,在镜前几个转身,都觉得不大好看。从小到大,姊妹俩的体形就有显著分别,郁真是香肩细小,腰可盈握,一副秀丽晶莹的模样,老是有种叫人不要乱摸,要仔细呵护的感觉。我则老早便腰圆背厚,嫁后作为人母,就更胖鼓鼓的,不至于成了肥婆,但绝不轻磅,故而硬把自己塞进剪裁苗条的衣服里时,总显得牵强!
望一望手腕上的表,快五点了,吓得什么似的,不由分说,反正把裙子穿上,抓住手袋就冲出门口去。
锦昌上了车,对我微笑,赞道:“好准时,喜欢吃什么吗?”
“听你好了!”
“还早呢,我们先到浅水湾酒店饮茶,再到日本餐馆去吃鱼生!”
派头真不小了!
我望了锦昌一眼,寻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我忍不住笑。
“你笑什么?”
“锦昌,你听过有些丈夫忽然对妻子大献殷勤了,且别欢喜,一定是外头有了个见不得光的女人!”
锦昌认真地看我一眼,并无惧色,却有些微忸怩。
“郁雯,你说真心一句话,婚后这么多年,你觉得我对你是不是不够好?”
想不到刚才在车子里头一句半句戏言,锦昌竟放在心上,际此浅水湾头,温馨细腻的情景之下,还恋恋不舍地追问,杀了风景,真是悔不当初!
“你别听我刚才胡扯!我们老夫老妻了,还不互相信任吗?”
“这敢情好!我可放心了!老实说,时逢乱世,连照顾自己家小都七手八脚,没有多少个男人有剩余的心力去闹婚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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