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在这里等我？”沈苒青沿着小路向他走过去。
陆至冬说：“早上来的时候看你一直盯着这片油菜花田看。”
“很漂亮啊，疗养院建在这里真是再正确不过。”
“见到凌紫苏，她有对你说什么吗？”
沈苒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说她是替人挡灾什么的，还跟我讲了会儿她之前拍过的戏，她演青蛇，但是不怎么喜欢和法海这个角色对戏，所以演砸了。”
陆至冬说：“法海？”他伸手折断一枝油菜花，“那未必说的是法海。”
沈苒青也疑惑：“如果说是替徐暨挡灾的话，那不可能想不起来，如果不是的话……但是又和法海有什么关系呢？”
陆至冬放开手，那枝被折断的油菜花就在春风中骤然垂断：“去和凌紫苏聊了那么久，累不累，要不要和我去喝杯茶？”
“去哪里喝茶？”
陆至冬说：“刚才我去过的那位朋友家中。”
山中故友是一位编剧，早年跟着剧组天南海北地跑，后来得了眼疾，不得已隐居山中疗养。
双目失明的编剧看起来有四五十岁，坐在摇椅上和他们聊天，而负责泡茶的竟然就是当时在C县遇到过的沈斐川。
沈斐川把茶递给她，说：“好久不见，沈小姐。”
沈苒青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她不懂茶也品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觉得入口醇香，回味无穷。
“小五这孩子向来不爱喝绿茶，”老编剧笑吟吟地朝他们说，“只能拿出旧年的红袍来招待你们，沈小姐别见怪。”
沈苒青摇摇头，又想起来他看不见，就说：“不会不会，我不懂茶也觉得很好喝。”
老编剧乐呵呵地笑，从椅子里站起来，说要去外面晒太阳。
他虽然失明，但却行动自如，一根拐杖在地上敲来敲去，也不许别人搀扶，就这么走了出去。
“不用担心，他比我们还熟悉这里。”
陆至冬和她坐在屋内喝茶，窗外远山深秀，眼前茶烟袅袅。
沈苒青说：“老人家一直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吗？”
“前天他的护工请假回家了，所以我来帮忙。”沈斐川笑着给她又倒了一杯茶。
“这样啊，”沈苒青好奇，“不过现在差不多快到旅游旺季了，沈大哥你就这么走开，店里忙的过来吗？”
陆至冬忽然插话：“他向来是做甩手掌柜，上次你们去旅游，恰好他也在而已。”
沈斐川也不为自己辩解，只对沈苒青笑眯眯地说：“我也一向四海为家，沈小姐。”
沈苒青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在心里给他加了个浪子的标签。
陆至冬看着沈斐川倒茶，忽然说道：“我妈这几日还有去你那儿吗？”
沈斐川说：“她最近忙的很，说是要带学生去培训，连观山小筑都不来了。”
“这样也好，”陆至冬端起茶杯，“上次托你改的谱子，你改好了吗？”
“改好了，只是你要的话得自己去誊抄一份。”
“纸笔在哪里？”
沈斐川指了指后院：“晾着呢，昨夜老先生喝茶打翻书柜弄湿了好几本。”
沈斐川带他们来到后院，看见好几本线装的曲谱被翻开晾在竹席上，院子里还有浆纸的器具，堆放的挨挨挤挤，让人无处下脚。
沈苒青跟在他两人身后走，踩到一截扔在地上的竹筒毛笔，差点滑了一跤。
陆至冬伸手拉了她一把，因为地方狭窄的缘故几乎贴在一起：“当心点。”
沈苒青后怕，只能点点头。
陆至冬却主动拉起她的手，依然走在前面，只不过脚步放慢了些。
他们两个人的走路速度相差太大，他发现后每次都会慢下来等她。
沈苒青的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小声问道：“我把外套还给你吧，你看你的手都这么冷，别回头又感冒了。”
“万一你感冒了呢，我可不会煮生姜鸡丝粥。”
沈苒青说：“好哇，原来是因为嫌麻烦。”
“不是嫌麻烦，而是我比较笨。”
“你要是笨的话，天底下就没有聪明人了。”沈苒青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背，“回去之后我教你怎么煮，免得以后……”
“以后什么？”陆至冬回头看她。
沈苒青笑了笑：“免得以后你想吃了，我又不在你身边。”
沈斐川虽然刚才就已经爬到小阁楼上去拿干净的白纸，但还是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因此探出头来笑道：“别聊天了，替我接着这捆纸。”
那一大卷白纸是还没有切割的，沈斐川把切割尺拿下来，放到院子里的木桌上，问陆至冬要多大规格的。
陆至冬说：“老样子。”
于是沈斐川比划了两下就开始切纸张。
沈苒青忍不住问道：“这纸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看着就和市面上的普通道林纸没什么区别，摸上去手感似乎还要更粗糙一些。
“这纸是双层的，遇墨汁会显露出下面一层的花纹。”
沈斐川把切好的几张纸扔给陆至冬，让他帮忙整理对齐，陆至冬却不小心被那几张纸的边缘割到了手指。
“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苒青连忙从包包里翻出创可贴，替他把手指创口贴上：“我来整理吧。”
沈斐川说：“沈小姐真是细心，小五他从来不买创可贴的，所以伤口总是好的慢。”
沈苒青自然是知道的，当时在地铁扶梯上看到他贴的创可贴就是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
“谱子放在哪里，我去抄一份。”陆至冬抽了一张纸出来。
“在二楼书房，不过最近我不会回C县，你若是想转交给你母亲，恐怕得亲自拿过去给她，毕竟你知道她不懂得收快递。”
陆至冬拿了纸张上楼去了，留下沈苒青和沈斐川在整理那一卷纸。
沈斐川问她要不要试试切割尺，沈苒青在他的帮助下试了一次，没能成功，切出来的纸张并不整齐。
沈斐川捏了一张纸在手上，说：“白纸的边缘真是锋利，难怪小五刚才会割到手指。”
沈苒青不服输，又减少了纸张的份数，重新切割了一份：“这世上有棱有角的东西，哪一样不锋利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斐川放下那张纸，微微笑了。
二楼书房传出来琵琶的叮叮咚咚声，他看向沈苒青：“你在和小五谈恋爱吗？”
“我们两个不像是情侣吗？”沈苒青笑着反问。
沈斐川说：“很般配，性格也相似。”
沈苒青愣了愣：“为什么这么说？”
“每次看到你，就好像看到小时候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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