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冉娜认为不要和弟妹们谈这件事。
天还亮着。冉娜和欧内斯托不去找弟妹们。他们也不问问为什么。他们什么也不再问。以前,在知道以前,他们有时谈到天主。但是现在不谈了。最开始不谈天主的是冉娜,现在这种沉默变得严峻,成为危险。然而他们不由自主地需要整个白天和夜晚都在一起。欧内斯托独自站在冉娜面前,而冉娜现在变成一个不言不语、态度粗野、叫人害怕的女人。
在沉默中他们知道正共同朝向一个似乎遥远但已无法避免的大事。那是一种结束,一种死亡。也许他们将不会分享。
这天傍晚,他们离开了山丘,走下通往高速公路的那个大坡。太阳落山时他们回来了。当他们穿过大路朝棚屋走去时,父亲和母亲也正穿过大路。他们穿着出门的衣服。母亲戴着她那顶蓝色的小软帽,父亲呢,戴着在火车上拾到的那顶英式鸭舌帽。他们从欧内斯托和冉娜身边走过但没有注视他们,仿佛没有看见。他们挽着手臂,走得很快,他们知道棚屋那边会叫喊。他们从棚屋前走过。当弟妹们的叫声、吼声传到他们耳中时,他们已经走过去了。
欧内斯托和冉娜来到棚屋和弟妹们在一起。你们瞧我们在这里,欧内斯托喊道,你们这些小傻瓜。
从前,每当父母去市中心时,欧内斯托和冉娜就和弟妹们一同哭泣。
现在冉娜和欧内斯托不再和他们一同哭泣了,有一天这结束了。
弟妹们却越来越频繁地哭泣,但声音很低,他们不再抱怨任何事。他们现在很少走出棚屋,仿佛害怕外面有危险和痛苦在等着他们。但他们绝口不说威胁他们生存的是什么。他们也越来越经常地睡在棚屋里。于是冉娜不得不去找他们并将他们一个一个地领回宿舍。
有时这些弟妹们像小动物,他们睡觉时纠缠在一起,看上去是一堆金黄色头发,从下面露出一只只小脚。有时他们分散开仿佛是被人抛在角落里。有时他们似乎有一百岁,他们不再知道如何生活,如何玩耍,如何笑。每天当冉娜和欧内斯托稍稍离开棚屋时,他们一直瞧着这两个人。他们低声哭泣。他们不说自己在哭,不提这事。他们说:没事,会过去的。
小学教师来到棚屋看欧内斯托。
小学教师谈到灿烂的春天,接着换了话题。
小学教师:学校,欧内斯托先生,你是不会再上了……?
欧内斯托不知道怎样说。
欧内斯托:就是说……学校,已经有点过时了,先生……
沉默。
小学教师:这我知道,欧内斯托先生。一看见你我就知道了……对不起,欧内斯托先生。但是,读和写,欧内斯托先生……你现在要读非常先进、非常难的东西。这是你剩下的唯一问题……唯一该澄清的事。
小学教师惶恐不安,向欧内斯托微笑。
欧内斯托:对不起,先生,可是……不……因为阅读……不会读……可我已经会读……以前……所以您瞧……
小学教师:怎么……我不愿意使你厌烦……
欧内斯托:是这样,我打开那本书,读了起来……您还记得吗,先生,不记得?那本被烧坏的书……?您可以核实一下我是不是弄错了……?
小学教师:好的,好的……是一个君王的故事……?
欧内斯托:对……就是这样……所以我知道我早就会阅读了……
沉默。
小学教师:犹太人。犹太君王。
欧内斯托:犹太人……?
小学教师:是的。
沉默。
小学教师:……是的……“虚而又虚和追风……”
欧内斯托:对。
小学教师:为什么是风呢,欧内斯托先生?
欧内斯托:风就是精神,先生,这是同一个字。
小学教师:不错。到处都有,是吧?
欧内斯托:是的。
小学教师沉默了很久。他看着欧内斯托。他开始爱上欧内斯托和冉娜,强烈的、无法遏止的爱。
小学教师:那写字呢,欧内斯托先生?
欧内斯托:那也一样,先生。我拿起一小段粉笔就写了。先生,这您怎样解释?
沉默。
小学教师:无法解释。我对自己也解释不了。那你呢,你怎么解释,欧内斯托先生?
欧内斯托:我才不管它呢,先生。
小学教师:是的。
沉默。他们相互微笑。
他们像有时一样久久地不说话。接着小学教师开口了。
小学教师:你写的头几个字是什么?
沉默。欧内斯托在犹豫。
欧内斯托:那是写给我妹妹的。
沉默。
欧内斯托:我写的是我爱她。
欧内斯托说得很慢,仿佛他是独自一人,看不见小学教师。
小学教师迟疑地说:可是你妹妹……那时……好像既不会读也不会写。
欧内斯托:她认得我在纸上写的字。
小学教师:这怎么可能呢?
欧内斯托:也许她把字给村里其他人看过。不过我认为没有。我想她认字就像我写字一样,自己并不知道,您明白……
小学教师迟疑地又说:你说的对,欧内斯托先生。那时冉娜已经识字了。
沉默。小学教师稍稍提高声音又接着说。
小学教师:冉娜识字,欧内斯托先生,就像你,在没学认字以前……冉娜……就是你,欧内斯托先生……你。你们属于同一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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