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我们将单独相处。
黑夜将永无止境。
太阳将永不升起。
永远,总之,永远不再升起。
你害了我。
你对我真好。
我们将怀着满腔诚意,问心无愧地哀悼那消逝的太阳。
我们将没有别的事情要做,惟有哀悼那消逝的太阳。
时光将流逝。惟有时光流逝而去。
然而,时光也会到来。
时光将到来。到那时,我们将一点儿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使我们俩结合。那个字眼将渐渐从我们的记忆中消失。
然后,它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次,他正面朝她走来。这是最后一次。不过,他站在离她较远的地方。从现在起,她是可望不可及的了。天在下雨。在一家商店的挡雨披檐下。
他
也许,你有可能留下吧。
她
你知道得很清楚。欲离不能,欲留更不能。
他
再留一星期。
她
不。
他
三天。
她
这点时间做什么呢?用来活命?还是用来殉情?
他
用来弄清楚该怎么办。
她
这种时间不存在。既没有用来活命的时间,也没有用来殉情的时间。所以,我才不在乎呢。
他
我宁愿你当初死在内韦尔。
她
我也宁愿这样。可是,我没有死在内韦尔。
我们看见她坐在广岛火车站候车室的一条长凳上。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位日本老太太坐在她身旁等车。我们听见法国女人的声音响起(内心独白):
她
我早已忘却的内韦尔,今晚,我很想再见到你。在好几个月里,当我的身体燃起回忆的激情时,我每天夜里都在把你烧毁。
日本男子像个幽灵似的走了进来,并和老太太坐在同一条长凳上,与法国女人坐的位置正好方向相反。他不看那个法国女人。他的脸被雨水淋湿。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她
当我的身体燃起缅怀你的火焰时,我希望再见到内韦尔……卢瓦尔河。
内韦尔的镜头。
可爱的涅夫勒省的白杨树,我要把你们遗忘。
“可爱的”这个词应该像“爱情”一词那样说出口来。
这廉价的故事,我要把你遗忘。
内韦尔废墟的镜头。
只要一夜远离了你,我就像等待解脱似的等待着天明。
在内韦尔举行的“婚礼”。
一天见不到他的眼睛,她就苦恼得要死。
内韦尔的小姑娘。
内韦尔轻佻的小姑娘。
只要一天碰不到他的手,她就认为堕入情网是多么的不幸。
卑微的小姑娘。
她在内韦尔为爱情死去。
被剃了光头的内韦尔的小姑娘,今晚我要把你遗忘。
廉价的故事。
就像忘记他那样,从你的眼睛开始遗忘。
完全一样。
接着,就像忘记他那样,遗忘将攫取你的声音。
完全一样。
然后,就像忘记他那样,遗忘将渐渐把你全部吞没。
到那时,你将变成一支歌曲。
她
[夏天,将近傍晚七点时,两拨人群安静地在共和大道上交叉,想要购买东西。长发披肩的姑娘们不再做对不起祖国的事情。我想再见到内韦尔。内韦尔。多么愚蠢。]
她
[就是在内韦尔这个地下室里,我对这个男人产生了爱情。我对你产生了爱情。
在“丽日”区里,我对你产生的爱情,作为不得再仿效的例子留在我的记忆中。]
[正因为我的记忆已经被作为不得仿效的例子而留在“丽日”区,所以我一度能随心所欲地爱你。倘若我不曾把这坏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记忆留在“丽日”区,我也许永远都不敢爱你。“丽日”区,我向你致意,我今晚很想再见到你,“丽日”区啊,多么愚蠢。]
日本男人和她,被坐在中间的这位日本老太太隔开。
他抽出一支烟,微微抬起身子,把那包烟递到法国女人面前。
“敬你一支烟,这就是我现在能为你做的一切,仅此而已,这就像我给任何人,给这位老太太敬烟一样。”她不抽烟。
他向老太太敬烟,并给她点火。
内韦尔的森林在暮色中接连展现。接着是内韦尔的镜头。这时,广岛火车站的高音喇叭在广播:“广岛!广岛站到了!”这声音在内韦尔的画面上响起。
法国女人似乎已经睡着了。两个日本人生怕把她吵醒。他们压低嗓门交谈。
正因为老太太以为她已经入睡,才开口询问日本男人。
老太太
她是谁?
他
一个法国女人。
老太太
出什么事啦?
他
她一会儿就要离开日本。我们快要分手,心里很难过。
镜头一闪,她已不在候车室里。我们在火车站前又见到她。她跳上一辆出租车。汽车在“卡萨布兰卡”夜总会门前停了下来。随后,他也来到夜总会门前。
她独自坐在一张桌前。他走到另一端的一张桌前坐下。
夜将要结束。夜的终止意味着他们将永远分离。
原先已在厅堂里消磨时光的一个日本男人朝法国女人走去,并(用英语)跟她搭讪:
日本人
您一个人吗?
她只是点头作答。[他指着她身旁的那把椅子或高脚圆凳。]
日本人
您愿意和我聊一会儿吗?
夜总会里的客人已寥寥无几,几乎空空荡荡。客人们都感到很无聊。
日本人
这会儿孤身一人在这儿,岂不是太晚了吗?
她让另一个男人接近自己,以便“甩掉”我们认识的那个男人。但是,这不仅不可能,而且也是毫无用处的。他已经茫然若失了。
日本人
我可以坐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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