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阿发就后悔了。
无论是舍不得，不想断、忘不掉、还是别的什么情绪，都是他在海港湾时一直在回避让安阳去思考的问题，有些东西不该去深究，答案对他们都毫无益处。
安阳想要和他玩恋爱游戏，他奉陪。
但是别的，他玩不起。
他已经不再是撞了一鼻子灰还能擦干净重头再来的年纪了。
对生活充满谨慎，对感情充满敬畏，安阳的反悔既让他无奈，还让他畏惧。
安阳表情严肃，似乎是在思考着非常重要的人生大事，对此前所未有的谨慎。
但是，那个答案藏在他二十年来从未涉及过的领域，他好几次触摸到什么，想要再往前一步，都被一道透明的墙隔绝在外，再往前踏一步都难如登天。
那到底是什么？
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
安阳苦恼不已，烦躁地在自己脑门儿上拍了两下。
阿发伸手制止了他的自虐举动：“阳阳，可以了。”
安阳看着他，表情有些委屈：“叔叔，我想不明白，可我就是不想断。”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阿发把被单盖在他身上，“睡吧。”闹了一晚上，他也累了，身心都累。
安阳倒在他怀里，隔着一层被子搂住他的腰：“叔叔，我是不是很笨，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想不明白，脑子里一团乱，好像很有多东西塞在里面，如果我再聪明一点就好了，再聪明一点我肯定明白。”
阿发声音微哑：“做一个聪明人哪里好。”
这世间的人事太过复杂了，做一个聪明人，你要花费许多许多的时间去思考一件事的答案，这时间跨度或许会用尽你的一生，而即便如此，那个穷尽一生所得来回答，也不一定是你想要的。
人生难得是糊涂。
“就好。”安阳在被窝里抓着他的手，只有真切触摸到温热的叔叔，他才能忽略谢凌发带来了距离和寒冷。
也只有成为一个聪明人，才能明白你在想些什么，可遗憾的是，他天生就是一个迟钝的笨蛋。
他强调：“我就是不想，我不断。”
“嗯。”
安阳高兴地撑起身：“你答应我了？”
“上次不就是答应你了。”
安阳看着他微阖的双眼，泄气不已：“上次你答应和我回到过去，但今天我发现我们对于‘回到过去’的认知出现了严重偏差，到现在，你还要说你答应我了吗？”
不等他说话，安阳那一直糊涂的脑子难得的清醒了：“我知道，你想说你答应了，但你答应的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就不作数。我要你现在重新答应我。”
阿发睁开了眼。
安阳举起他的手，低头在他手背轻轻一吻，一如既往的不讲理：“有些事我现在还没有想明白，是因为你不给我时间去想，但我想明白的东西我就允许你逃避。我不想做你的床伴，更不想做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踹开的床伴，我要做你的男朋友，不是有结束期限的男朋友，是真正的，可以说出‘不准你背着我和别人调情和上床’，具有话语权的男朋友。”
安阳掷地有声的要求让阿发皱起了眉，这显然不是他所希望的状态，这个走向让他心中莫名有些发慌，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他自以为看得明白的人渐渐脱离了掌控，向着他不愿意的方向走去。
而导致这一切的，似乎还是他自己。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深知人心复杂，依旧聪明的犯了糊涂，他自以为安阳简单，却忘了简单的人最是让人捉摸不透。
可惜，他明白得似乎已经有些晚了。
安阳的意思不难懂，阿发却拒绝去懂，甚至觉得面前这个认真的大男孩陌生得让人心惊肉跳。
安阳想和他交往，像正常情侣一样交往。
他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这个讯息。可是，他做不到。
安阳怕他继续偷换概念，重点补充：“不是在海港湾时那种，是正儿八经的，可以合法亲你、抱你的那种恋爱。”
“我国没有对两个男人亲吻拥抱的合法条律。”阿发淡淡地说，如果有，那他们的存在就不会被大多数人当做蛇蝎，避之不及。
他体验过少数的宽容，但也仅仅是少数罢了。
叔叔明显想要回避，安阳顿时有些着急地摁住他，生怕他要逃走：“我不管，你答应我。”
“安阳，只有小孩子才会在开头说出‘我不管’这种自私的话，而成年人会顾忌他人的想法，能承受被拒绝，永远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会让彼此难堪。”阿发的声音有些疲惫，“而我，永远不会找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谈恋爱，你明白吗？”
这话就相当于是拒绝了。
安阳从来没想过，自己人生中的头一次表白，居然会以失败告终，还如叔叔所言，没有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进退维谷，难堪到整张脸都变得通红。
谢凌发看不上他。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谢凌发嫌他幼稚，冲动、年轻、自以为是，他永远不会和一个没有长大的人谈恋爱。
而他，就是那个人。
拂晓时，屋内的床头灯终于熄灭。
太阳从东方升起，再从西边降落，从温暖到炙热，炙热到寒凉，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的两个人终于醒了。
安阳率先醒过来，脑袋抵在阿发的肩头，双臂紧紧箍着他的腰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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