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父女两个各自感伤,花厅内陷入沉静。
少年走进花厅时就见到这么一情况,于是一挑眉,道:“怎么,父亲和妹妹是不喜见到我了?既如此,那我就再出海去罢?”
林如海父女如梦惊醒,林如海笑骂道:“什么话,见到老父不请安,还说什么远游的话,真是不孝子。”
黛玉上下查看少年,只问道:“哥哥,此去一路可平安?”待听到林如海的话,又回头嗔道:“爹爹!哥哥一路劳累,您不先问平安,怎么还怪上了?”
林如海哈哈一笑道:“玉儿心疼了,珏儿,你没白疼你妹子。”
少年林珏笑道:“我妹子,自然向着我。父亲,珏儿给你请安。”
林如海摸着胡子笑道:“起来吧,自家人,不要这套虚礼,随意些就好。”
黛玉忙叫人安排晚膳、茶水点心,又叫人准备热水毛巾之类。
林珏道:“妹妹不用如此忙碌了,不着急,先坐下咱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黛玉执意不肯。
林如海笑道:“让你妹妹安排,她如今也是一个小管家婆了。”
林珏道:“管家理事,妹妹早晚也是要做的。”
林如海点头。
一时晚饭摆上来,众人用饭不提。
饭后,林如海和林珏去了书房。
黛玉命人准备清茶点心送到书房,就先带人退下去了。
林如海这才正色和林珏道:“你这一趟可有收获?”
林珏指着脑子道:“都在这里了。”
林如海道:“那就好,上面已经派人过来问了。”
林珏点点头:“也该来了。只是父亲,你年初生病是怎么一回事?”
林如海苦笑道:“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有人看你为父不顺眼呗——幸好有柳大夫在,只是柳大夫也说了,在这盐课为父到底任的时间久了些,也有十几年了,初几年你不在,为父着了不少道,连带着你妹妹也受了累,如今虽有他看着,但底子到底还是伤了的”,林如海说着,长叹一声,道:“多亏了你的养生方子,为父这几年总算是平安无事,但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你也不必伤心,为父如今和你说,也是想你提早准备,免得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林珏低声道:“我撑的住,只怕妹妹又病倒了。”
林如海道:“你妹妹这几年已经开朗许多了,又有两位嬷嬷教着,我每次身体不适,她也都有问着,心里多少是有数的。你也不用太担心,她看起来虽是娇弱些,其实却是个内秀坚强的,你好生劝劝,她会缓过来的。”
林珏沉默片刻,而后忍不住道:“父亲,难道真没办法了吗?若请圣人赐下太医……”
林如海摇摇头,打断林珏的话道:“对为父,圣人已经仁至义尽了,这几年若没有圣人明着暗着的护着,我和你妹妹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林珏不语。
林如海道:“原本为父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们。如今你出息了,只要有你在,圣人必能保咱们家平安。为父也就安心了。”
林珏恨道:“可是父亲,我为您不值。老圣人也太无情了,父亲为他尽忠了那么些年,如今盐课规矩起来了,他要过河拆桥,连咱们家也不护着,还要我们去找圣人庇护,实在太凉薄了。”
林如海没空去纠正林珏大逆不道的言语,只是道:“此事没那么简单。如今朝廷局势混乱,朝堂上太上皇迟迟不肯放权,又喜好奢华,圣人生性简朴,做事精简,两位圣人政见南辕北辙。上位者如此,朝臣们也跟着分为太上皇和圣人两派,那些高位官员多是太上皇一脉,仗着家世出的勋贵,有能为的少,尸位素餐的多;家世不及的,年纪轻的,多是圣人一脉,又上不去,手中无权,无法作为。这两派势如水火,每日争锋相对,唇枪舌剑,互不相容,好好一件事情,能吵上十天半个月,还得不出个结果。若是一些小事也就罢了,无非耽搁些,但闽南、粤海、西海沿子的军饷,如此十万火急之事,却也被他们拖着,说是国库空虚,军饷无处可出。唉。”
林如海摇摇头,道:“为父这位置是江南的钱袋子,朝廷都这么说了,哪怕上面的人为了圆谎,都得被人死死盯着。何况这位置来钱容易,只要换成自己人,有什么是做不得的?那甄家先前可不就靠着这个,接了许多次老圣人的驾?后来为父立了规矩,倒断了一些人的财路,自然惹人不满了。”又摸着手炉取暖了一阵,道:“幸好先前因了你,圣人那派这几年改盯为护,省却了许多麻烦。可太上皇的人还看着呢——且容为父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的圣人,怕还是比不上太上皇多年的积累。
林珏默然了。
林如海说的都是实在话,皇权交迭,一不留神,就可能成为其中的炮灰,哪怕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存在偏就碍了人家的道了。
林如海拍拍林珏的肩膀道:“如今为父也看开了,有你这几年留心着,柳大夫也说了,就算寿不长,也能落个无病无灾含笑而终。只是苦了你和你妹妹,尤其是你,为父心里一直觉得对你不住。”
林如海想起那年在佛寺初见,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不过一岁多的年纪,坐在门槛上,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的手,都快被自家一行人撞到了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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