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善孝为先,孝顺的人即使坏,也坏不到哪里去;钱财如粪土,能够仗义疏财的人,一定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秦琼有非常好的武功,所以他才能处处逢凶化吉。一个行走江湖的人,没有武功怎么行呢?进了镖局,天天都要练功,我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练出一身好功夫。
说完秦琼卖马后,说书摊散了,人们向外走,我在破庙边的墙角处看到了一个象棋摊。摆摊的是一个留着三绺长须的老者,眯缝着双眼,时不时地用长长的指甲梳着长长的胡须,看起来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面前摆的是一副残局,只有车马炮卒十余个棋子。象棋摊外围了一圈人,人们在叽叽喳喳地指点着,议论着。
风还在刮着,飞沙走石,不见天日,反正今天不会出去走镖了,我没事可干,就看看这个残棋摊。
我小时候在私塾学校里跟着先生学过下棋,先生喜欢下棋,可是在村子里找不到对手。农村里都是忙忙碌碌的农夫,天天把日头从东山背到西山,谁会有闲工夫下棋?所以,先生就显得很落寞,他想在弟子中培养出几个象棋后辈,陪着他度过漫长而无聊的时光。我至今还记得先生房中有一张棋盘,上面写着一首长诗,前面几句是这样写的:“论形势两相当,分彼此各参商。顷刻间化出百计千方,得志纵横任冲击,未雨绸缪且预防。看世情争先好胜似棋忙……”
那首长诗,当时在私塾学堂的时候,我不理解,但是记住了,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终于参透了它表达的内容。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为了钱财忙忙碌碌,你争我抢,你骗我,我骗你,岂不和棋局一模一样?
人生如棋局。
三绺长须神情很淡定,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然而我看到他的棋技很一般,他在不长的时间里,就连输三盘。每输一盘,他就要从口袋里很不情愿地掏出几张纸币,递给和他一起下棋的人。
第四个人和他下棋的时候,他拿起棋子,又准备放下去,但是我看到那是一步错棋,我禁不住叫出声来:“不能放下去。”旁边围观的人立即凑热闹说:“放下去,放下去,落子不悔。”
和三绺长须下棋的是一个小伙子,小伙子看了看我,然后悄悄对我说:“看得出来,老哥你是个高手,干脆这样,我们合起来,把这老汉的钱赢光。”
我看出来了三绺长须是个庸手,已经连输了三盘,而且第四盘眼看着也快要输了。我很想和这个小伙子联手赢走三绺长须的钱,可是转念又一想,不对呀,如果三绺长须真的水平很差,他哪里有胆量摆摊下棋?如果他每天都这样输钱,他何必又摆这样的棋摊?摆棋摊的人不为挣钱,只图送钱,天底下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的傻子。
这个三绺长须,一定是江湖中人。
我退后一步,背对着他们,装着不再关心棋局,其实我的耳朵高高竖起来,捕捉着那边的任何声音。
果然时间不长,我就听到了他们在用江湖黑话交谈,而且谈论的是我。
三绺长须说:“今个水了穴了,只来两三秧子,这秧子不搭腔。”他的意思是说,今天混得不好,只骗了两三个人,而想骗我,我没有进入圈套。
另一个声音说:“这穷秧子,不是阔秧子。”这个人是穷汉,不是富人。
三绺长须又说:“找阔秧子,往窑里带点。”找个富人,带到没人的地方下手。
我终于明白了,三绺长须不是摆残局的,而是江湖上的老月。江湖上,把人贩子叫老渣,把小偷叫老荣,把设局骗钱的叫老月。
黄昏时分,我回到骆驼客居住的大院里。骆驼都被拴在墙角的木柱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慢腾腾地啃着地上的干草,干草与干草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陕北太穷,不但人没有东西吃,就连牲畜都没有草料吃。骆驼吃的,是晒干了的谷子秆。陕北土壤贫瘠,又久旱不雨,不长小麦和稻子,但适宜生长谷子、糜子这种耐旱作物。谷子成熟后,碾碎晒干,就成了小米。糜子成熟后,碾碎晒干,可以蒸成馒头。很多年后,有一部很火的纪录片叫作《舌尖上的中国》,里面有一个绥德老汉,在绥德的街头上叫卖“豆汉馍”。这种馍馍,外面是糜子面,里面是豆沙。
豹子和骆驼客围坐在窑门前的空地上,围成一圈,圈子的中间,放着一个茶壶和一个茶杯,茶是那种非常苦味的砖茶,入口极涩,但极为解渴。镖客走镖的规则中,这一路上是不能喝酒的,担心酒醉误事。
他们正聚在一起说古经。
光头说:“我十几岁那一年,赶夜路,经过了一片坟地,坟地里传来非常奇怪的声音,就像婴儿的哭声。那时候我胆子大,捡了一块石头丢进了坟地里,哭声停止了,我继续向前走。走了不远,觉得那种声音又在后面响起。我走快,那种声音也走快;我走慢,那种声音也走慢。我正走着,突然回过头去,明晃晃的月亮下面,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但是,那种声音依然传来,我突然感到很害怕。”
一个小眼睛的骆驼客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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