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如秋水长天——舞月殇（六）
那般熟悉的容貌，那般皎洁的眸光，墨瞳，不论你来朕身边是何目的，朕已不打算放开你。
朕信，你的心一如你的目光那般纯净。你若要狐媚惑主，朕给过很多机会，是你刻意无视。虽然朕一时还无法完全看透你，但，朕也不想看透。
就这样就好，安静的，呆在朕身边。
此时殿外传来顺子的通传：
“摄政王驾到！”
松开仍拥在怀中的墨瞳，转身看向步进殿内那气宇轩昂的男子。
“参见皇上。”摄政王躬身行礼，随即直起身来。
是的，他是天下唯一可无须宣召即可见驾，亦无须免礼即可平身的一人，朕一直倚重尊敬的王父。
“王父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今日本是应太皇太后之请前往永乐宫，方才正要出宫，忽想起一事，故来面圣。”
“何事？”
他未答，眼光扫向侍立一旁的墨瞳。
“墨瞳，你且退下。”
“是，奴婢告退。”她福了一福，转身退出殿外。
“王父，到底是何事，现在可以说了。”
他却不急言语，眼含笑意的看着朕，一如多年前，朕还在王府中，身为摄政王世子时那般的慈爱。
“皇上可还记得嫣儿？”
嫣儿？那个总是跟在朕身后“忆哥哥”长“忆哥哥”短，聪明伶俐、兰心蕙质的小妹妹？
“啊，嫣儿，朕当然记得。倒是好几年不见了，她可好？”
“好，好，自然是好。转眼也出落成个大姑娘了，只怕皇上见了，也未必能一眼就认出来呢~”
“这里哪里的话？嫣儿朕岂会不识？小时候她还跟朕一块儿去上书房念过书呢。”
“是啊，这丫头也时常惦念着皇上你。总想进宫来看看你，又怕你政事繁忙，不敢来叨扰。”
“这有何妨，她来看朕，与朕说话解闷儿，朕岂会不允？”
“呵呵，皇上一向疼她，臣知道。只是姑娘家大了，许是有了自己的心思也未知否。”
“哦？王父此话怎讲？”
“嫣儿今年年满15，三月三上巳节已行过及笄之礼，可以考虑许配人家了。”
说罢，笑意吟吟的看着朕，眼中精光一闪即逝。他养育朕多年，每每心中有什么谋划盘算，便常有此种目光，然此时他的眼神却令朕觉得浑身不适。强压下心中不快，仍自镇定的说道：
“王父莫非已有中意的人选？”
“若说中意，担得起臣之中意的，莫过于皇上。臣看着皇上由世子成长为如今的万乘之君，皇上的胸怀，皇上的担当，臣最是清楚。而皇上与嫣儿打小便熟识，自是会真心待她。普天之下，亦只有皇上，能给嫣儿一世呵护与富贵荣耀。”
“王父，你的意思是，要嫣儿入宫为妃？”闻言，朕不禁蹙紧眉头，朕对嫣然一直只有兄妹之意，纵使朕对她极为疼爱，亦只是如亲人一般的宠溺，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后宫争斗之惨烈，嫔妃心中之凄苦，旁人不知，难道王父也不知？嫣儿天真烂漫，朕不愿、也不打算让她踏进这是非之地。我周朝人才济济，朕会亲自为嫣儿择选青年才俊，以公主之尊下嫁，王父不必担心嫣然会受委屈。”
朕的话摄政王丝毫不以为意，
“皇上可还记得曾送给嫣儿一串风铃？嫣儿一直将它挂在闺房，每日对着它恍惚出神，心中念的，除却赠铃之人，再无旁人。嫣儿对皇上的心，皇上难道真的半点不晓？”
“臣余生所愿就是为嫣儿谋得终生幸福，这亦是嫣儿母亲的遗愿。”
末了，他轻叹一声，“忆儿，唯有把嫣儿托付给你，我才放心啊！~”
忆儿？朕已有十五年不曾听过他这样唤过朕，他抛下君臣称谓，只为要朕许嫣然一个未来，他的护犊之心，朕懂。
“王父，你可知，朕一直视嫣儿为御妹，朕不能给她予男女之情爱，恐日后会有负于她。”
他眸光一紧，渗出危冷寒光。“可是为了方才那宫女？皇上，已经两年多了，还未能放下那妖妇么？”
“王父，不许你这么说蓁儿！”朕知道，朕对蓁儿的独宠，以及谋害皇嗣的罪名，世人一直将妖妇之名硬扣在蓁儿头上，但当着朕的面，谁也不敢提及这两个字。
“皇上果然重情，臣甚是欣慰。不过此事早已盖棺定论，再无挽回之地，还望皇上早日放开心怀，怜取应惜之人。”
随即话锋一转，“那宫女容貌与珍妃如此相似，身份极是可疑。皇上不如把那女子交给臣处置，以绝后患。”
“王父，莫非你以为，朕连一个宫女都治不住？”朕不禁一怒再怒，王父啊王父，为了嫣然，你可真是煞费苦心。面上却不露半分，仍是淡淡的神色。
朕知道，越是在意，越不能让旁人知晓，否则，这在意就成了软肋。而身为帝王，是不允许有软肋的。这是王父自朕幼年起便不断灌输的为君之道。
“臣绝无此意，只是想为皇上分忧。”
“王父对朕的关心，朕一直记着，不敢有一日忘怀。既然王父如此重托，那朕唯有倾尽心力，给嫣儿永世安稳。嫣儿入宫之事，就有劳王父了。”你分明早已等着朕的这句话了，除了应允，朕又能如何？
“皇上圣明！”他俯身行礼，嘴角噙起的一丝笑意却没逃过朕的眼睛。
“免礼！快快平身。”
“皇上，那臣这就去置办嫣儿入宫事宜。方才那墨瞳，就请皇上赏给臣。若皇上怕为妾委屈了她，可赐她为本王正妃。皇上以为如何？”
“什么？王父你要纳她为妃？你终生未娶，而她不过一介布衣，如何受得起此等殊荣？”看来，为了嫣儿，你是势必要除去墨瞳了？朕的王父。
“王父若有意纳妃，多的是金枝玉叶争相来求，何必要这区区宫婢？岂不有失皇家体面？”
“无妨！臣从来不在意那些个虚名，臣说要她，便是她了。”
你要便要？若，朕不给，你又当如何呢？
朕九五之尊，竟连要哪个女子不要哪个女子，都做不了主，朕这皇帝当来作甚？
却也不好直接拂了摄政王的面子，只得紧抿了唇，不置可否的说道：
“王父纳妃，兹事体大，再议吧！”
他也不再相逼，既已得了朕的应允，便施施然告退。
墨瞳啊墨瞳，朕想留你，究竟是对还是错？然，朕从未想过，这竟是朕有生以来，第一次忤逆王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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