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二少飞快低下了跟他对视的眸子,想继续假扮齐缘下去,可是理智又告诉自己根本没有必要。
容青主的手指敲了两下药碗边沿,问道,“她回齐国了?”
重二少挺直了身子,“国师消息果真灵通。”
“齐国出了什么事情?”容青主继续问。
重二少摇头,“无可奉告。”
容青主闻言冷笑,“重离卿,别忘了你姓重,不姓齐。”
“但是齐却是我的母姓,虽说我重离卿隐姓埋名按照父愿在梁国出仕作官,却依旧不愿做出任何有违我母亲的国家的事情。”
“也罢。”容青主并没有逼问的意图,只道,“她回来之后你让她去找我。”
重二少见他准备离开,拦住他问道,“你不会告诉旁人吧?”
“我没那么闲。”
“还有一件事情,”重二少有些疑惑,“你为什么唤她团团?”
容青主侧头,一身青衣在如霜的月光下显得清雅疏凉,重二少慌张低垂下眼睛不敢同他对视,心中暗自咒道:祸水呀祸水。
“你姐姐她,从来不擅长说谎。”
重二少眉头紧紧皱起,他苦恼地耷拉下脑袋,“虽然这个请求很冒昧,但是,你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情,可以吗?”
容青主回身,有些疑惑地看着重二少。
“你以前没有当面唤过她的名字,对吧?”
容青主回忆了下,他唤她的名字的时候,她要不就是昏昏欲睡要不就是醉意熏熏,从未清醒过。
重二少继续说道,“这是姐姐她最大的愿望,还望您不要打破。”他低下头,低头弯下了腰,做出乞求的姿态,神色十分恭顺。
聪慧如容青主,立刻猜透了他话里的意思,“不过自欺欺人罢了。”他这么评价。
重二少苦笑,所有人都知道是在自欺欺人,连她自己都知道,只是万般无奈之下,他能给的只有纵容,“请求你。”
重二少好久没有听到回答,再抬头的时候,容青主已经走远,月色冰凉,他的背影在走廊的芭蕉影上被拉长又渐渐消失,一阵风吹过,顺着重二少的袖口钻进了衣服里,他恍然大悟地靠着房门站稳身子。
这算是答应了?
他就那么讨厌面对他重二少吗?虽说他模样不随爹爹,但是这张肖母的脸蛋也能惹得锦官城一半的姑娘放心乱颤呢!好吧……那位一向讨厌他的母亲。
这臭屁傲慢的老男人,怪不得没女人要也没男人要!重二少用力鼓着腮帮子恨恨想着。
齐国乾元宫。
太傅急匆匆地在前边领路,齐缘还是那身在梁国时候穿的男装,风尘仆仆,路过两旁侍女以为是重二少去而复返,行礼的时候唤的都是重大人,太傅心里焦急,也没空纠正他们,脚下步伐更快了。
熹宁宫外,齐缘听见了那位的咆哮声,“朕说了朕不爱吃这些药,死了就死了,朕还怕死不成?下次再把泥巴汤子端上来,朕先拧断你们的脖子!”
“生机勃勃的样子。”齐缘轻声感慨。
太傅回头看她,眼泪汪汪道,“殿下,劳烦殿下劝陛下喝药吧……”
齐缘耷拉下眼皮子,“通报吧。”
小太监连连点头,蹦跶着进去了,过了一会儿不出意外里边传来一阵霹雳乒乓的砸碗的声音,“她来干什吗?看朕的笑话?!告诉他,朕还好着呢,她还没死朕怎么会舍得死!朕要看着身上流着重谦的血的人死完死光!”
“唔……”齐缘无奈的呻吟了一声。太傅见多了此景,已经从最初的连连擦汗变得处变不惊。
每次见她都是这开场白,他也不嫌厌的慌。
“一……二……三……”她心里默默地数着。
“让她进来。”里边咆哮。
倘若不是亲眼看到,齐缘当真不敢相信,年初的时候喝醉酒冲她大骂的那家伙已经病得瘦骨嶙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他冷哼一声,“太医,还有你们都退下。”
很快房间里走得只剩下床上虚弱的皇帝和齐缘。
“我以为……”齐缘叩拜行礼之后自觉站起来坐下,心中非常后悔。
“以为什么?”他呛齐缘,“以为我还需要你的怜悯?我告诉你,银锭那消息不是我放出去的,我才不乐意让你知道我得病了!”
“噢。”齐缘不与他争辩。
“太师他们几个也不是我要他们去请你的!我更不愿意临死还见到你这张脸!晦气!”
“嗯。”齐缘倒茶。
“死老头子等他们回来你看老子不打断他们的腿!我才病了几天,就火急火燎地像准备国丧一样,急个毛!老子还没断气呐!”
“渴不渴?”齐缘问。
皇帝白了她一眼,顺着她的手咽下杯中茶水,气顺了些,空气中弥漫着难堪的沉默,齐缘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水迹,他嫌弃地看了两眼,却并没有躲开,过了一会儿,他故作轻松地对齐缘说道,“喂,我快死了。”
“别,祸害遗千年呢。”
“我真的快死了。”
齐缘侧头看他一眼,他很认真,双眼放空盯着床柱上的龙纹。
“嗯。”齐缘应了一声。
皇帝不耐烦了,“我说我快死了,你想篡位还是想逼我立诏书或者一刀结果我,快点行不行?”
齐缘默默给他掖夜被角,认真地说道,“你想多了。”
“祸国奸佞,我临死前你倒是装的良善。”他侧头不语。
“我一向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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