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一个炸雷,沈苏的脑子一阵一阵的发昏,他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是濒死的苍白,“陛下!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小皇帝无辜地看着沈苏,将手上刚逮来的蝈蝈偷偷装进袖子里,嘴上依旧说个不停,“沈爱卿,朕是认真的,你为何不能考虑下?”
——赶紧走,赶紧走,赶紧像上午被姑姑吓住了一样夹着尾巴闭嘴告退!
小皇帝在心里不住的咆哮。
沈苏此刻只想以死谢先皇,他跪在地上,心中悲忪得觉得江河日月失色,霎时眼泪横流,“先帝啊,沈苏对不起你,沈苏有愧托孤的重任,将陛下养歪了,沈苏竟然成了媚上惑主的罪臣,先帝,沈苏万死不辞!”
小皇帝瞪大了眼睛,看他的神色不是开玩笑的,心中惊慌,拉扯住了沈苏的袖子,“沈爱卿,朕是在说混话,你别当真,千万别当真。”
沈苏只当小皇帝欲盖弥彰,他扯回袖子,含泪要去撞柱子。
小皇帝彻底慌神了,他一把抱住沈苏的腰,连连哀嚎,“沈大人!朕真的是在开玩笑!你们!都瞎了眼了,还不赶快拉住沈大人!”
周围的侍卫太监这才反应过来,上前要拉架,哪料沈苏一瞪眼,“谁敢拉我?莫不是想尝尝廷尉酷刑的滋味!”
侍卫们动作缓慢了下来,廷尉府的酷刑,那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小皇帝急了,他手上没多大的力气,沈苏此刻心如蛮牛,他当真拉不住了,小皇帝正要怒斥身边侍卫,却被一道疑惑的女声打断,“陛下,沈大人,你们这是——在玩断袖么?”
来人正是齐缘。
她一身白色曲裾常服,红色镶边,行走之间裙裾擦地,广袖微微向后扬起,身姿古朴典雅。她不慌不忙行了礼,这才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疑问。
小皇帝眼泪都快出来了,“姑姑,你快帮我拦着这沈顽固,他要自戕在燕然殿前。”
燕园的燕然殿是齐国开国皇帝的寝宫,后来被封存起来,供后人瞻仰,所以纪念意义重大。沈苏选择血染燕然殿,可见心里是真存了以死谢国的念头。
齐缘大惊。
沈苏自然是不愿意在他最讨厌的摄政公主面前失仪的,他整整衣襟,冷冷地哼了一声,耐住脾气冲齐缘跪下问安。
齐缘示意他起身,“沈大人乃国之栋梁,万万不可轻易放弃性命。”
沈苏自然不肯将他以死保清白的缘由告诉齐缘,只讽刺道,“殿下这身打扮倒是比上午早朝时候守礼很多。”
齐缘闻言心中小小的尴尬了一下。
她这个年纪还不会自个穿衣服委实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偏偏她又不许侍女贴身伺候,所有身边一向只有银锭一人护她周全,谁知道被师父知晓……
——当然,身上这身衣服肯定不是她自个穿上的。不过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小时候爹爹也替她穿过衣服呀,只是如今爹爹换成师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缘无所谓地耸耸肩,只当没听见沈苏的讽刺,低头问松了口气抬袖抹冷汗的小皇帝,“沈大人为何如此疯狂?可是因为陛下做了什么错事?”
小皇帝如今再也不敢编瞎话,将自己为了隐瞒捉蝈蝈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坦白了,被沈大人发现之后为了胁迫于他,所以出言调戏。
小皇帝后悔极了。
齐缘皱起眉头,小皇帝以为她要训斥他,低头不敢抬起,谁料齐缘说道,“捉蝈蝈来燕园作甚?熹宁宫后边那棵桂花树底下,蝈蝈又大又肥,我小时候总在那捉,你父皇跟我斗蝈蝈总是输的。”
小皇帝诧异抬头。
沈苏恨恨转头看着她,咬牙切齿道:“殿下,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玩物丧志吗?!”
齐缘眉眼弯弯地笑,没搭理他,继续低下头跟小皇帝继续说道,“我还偷了你父皇的蝈蝈笼子呢,在熹宁宫里藏着,玉质金丝镶边的,他不舍得用倒是便宜了我,我带你找去?”
小皇帝惊喜地几乎跳了起来。
沈苏再一次被气得发抖,他差点想指着齐缘的鼻子大骂奸佞。
齐缘扯着小皇帝的手准备离开,临转身前,她扭头道,“沈大人,你继续可以去撞柱子自裁了。”
沈苏立刻开口呛她,“你这奸佞你休想,我一定会阻止你的!”他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轻而易举赴死什么的,虽能保全名节,但是未免太便宜了齐缘,他决定还是忍辱负重!
齐缘垂眉浅浅应了一声,“噢?”然后拉着小皇帝的手,慢悠悠地走了。
齐缘回到公主府的时候,满是泥巴痕迹。
正在大厅灯下看书的容青主皱了下眉,“你不是去宫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泥坑里打滚了。
齐缘蹭到他跟前,献宝的张开紧握着的拳头,“师父你看。”
她手心趴着一只蝈蝈,浑身上下翠绿欲滴,叫声清脆,它一见光明就挣扎着要跳走,齐缘赶紧又把它捂在手心,招呼伺候在大厅的侍女下去拿个笼子。
她很自然地蹭到容青主怀里,期待地问他,“师父你觉得它漂不漂亮?”
容青主月牙白的袍子顷刻被满身泥污的齐缘弄得一身狼藉,他眉头也没皱一下,放下书将她往怀里又抱了抱,轻声说,“漂亮。”
“我就知道。”齐缘骄傲地说,“我小时候斗蝈蝈可厉害了。我耳朵好使,就趁半夜的时候到外边听蝈蝈叫,哪个叫的响我就抓哪个,就是看不到——看不清路,总是摔的鼻青脸肿,不过我的蝈蝈从来没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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