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刘小谦
1.
清晨6点,城市远郊的校园还在沉睡,校田径队的几个队员享受着太阳出来之前难得的清凉。仲夏的草木青翠,运动场上有几个学生赶早踢球,四周的看台上有晨读的外院学生。一众选手便开始热身,脚步声轻盈而利落。
大木领在队首,他的身形颀长而匀称,筋骨在行进中不时发出舒展的脆响。他的双腿棱角锐利,虎背狼腰,只要一扩胸,蝴蝶肌的轮廓能开出一个扇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正当年的豹子。
小武要惹的……
忽然远处“嘭”的一声闷响,一道灰光猛袭过来,正砸在一个队员脸上。那人正奋力将右腿抬向高处,被足球力道一撞,顺势在空中扭了半圈,扑在地上。
几个队友愣了半晌,粗口便喷薄而出,像草丛中鼓噪的蛙。
“这谁啊?! ”
“瞎啊!”
“谁踢的,出来!”
小武从远处一边点头一边谄笑着跑过来:“对不住对不住,一不小心,你看。”
倒地的汉子爬起来,低头看着和梅西同样服饰和身材的小武:“你是不是……”
忽然他左肩一紧,被大木硬扯了回去。
“以后注意点!大木单手将球抛回去,“继续训练!”
其他人瞪了小武一眼,便跟在大木身后继续伸展起来。
“你是不是叫大木?”小武喊了一声。
走出几步的大木停下来,回身看向小武:“怎么着?”
“校田径队的扛把子,一千米三分出头?”
“3分07秒。”
“我足球队的,一千米,三分钟。”
田径队的几个人笑了:“我们这儿不让开车跑。”“小短腿你会飞啊?”
大木也跟着笑,眼睛眯着,脖子在肩膀之间逛了一圈:“飙一下?”
小武把嘴咧开,舌尖舔了下牙齿,回身一脚将足球卷到天上:“哥几个先玩!”然后回过头看向大木:“慢的是孙子。”
“慢的是孙子!”
白线前面。
那脸上肿起足球印的少年用两指捏了个爱心:“木老大加油!”
“去你的,赶紧的!”
“哦哦。”他点点头,狠狠瞪向小武。眉峰扬起,心说小犊子你等着,木老大拄拐都能甩飞你。
“预备……
“开始!”
一蓝一黄两道影子,箭一样蹿了出去。脚步声一阵紧过一阵,密鼓般躁越。堪堪百步,两人都已将速度提到了极处。
可此时,两人均心下一凛。
“这小子是真快!”
2.
两人均是各自队中最硬的货色。
运动会各项接力赛,大木从来都是最后一棒。只要前几位没崴了脚,落下大半圈都能被他撵回来。带队的体育老师是省队退下来的。当年在篮球场上目睹了大木从后场五秒内扣了篮,当时就上去把他拽到了后门烧烤摊。
“业余时间,就业余时间,给老师点面子!”
“老师,我已经加入篮球队了。”
“一学期一次奖学金!”
“老师,请你尊重我!”
退役的老运动员仰头灌下整瓶劲酒,一口气将指尖的白沙烧了一半:“不出绝招怕是不行了。”
“田径女队,有经管系花阿牛。”
晨风此时激荡起来,在耳边阵阵作响。大木将双拳换成了手刀,面目陡然变得凶恶,眼里燃起了熊熊火焰。
田径场上只有一个是头!这个学校只有我配得上阿牛!
3.
小武绝没料到竟然有人和自己跑得一样快。他踢后腰的,不是因为防守好,而是为了享受单刀一百米进球之后,对手蒙掉的眼神和阵阵的惊呆!
足球这项运动挺尴尬的,场子大,进球少。在二八少女的眼里,这种老爷们瞎跑的运动极其无聊。更尴尬的是,学校运动会根本没有足球这个项目,于是,学校举办运动会的当天,全队直接被安排在场地四周当人偶。小武被四个大老爷们生生插入一个熊本人偶。
人偶服装里漆黑闷热,视野被封锁在巴掌大的见方里,整个体育场的青春气息都被从他身边隔离开来。小武从未感受过如此屈辱,时不时还有人恶作剧地踢他屁股。
而此时,阿牛从他身前半米远的地方,明快地掠了过去。
她穿着黄色短裙、白色跑鞋,在错身而过的瞬间里,还被熊本人偶逗笑了。她的嘴角扬起来的时候,像夏天温婉的暖阳,像叶子透下的翠绿的光。
小武猛然从熊本人偶浑圆的身子里钻出来,像初生的孙猴,划了一道金芒落在场边的裁判席上。台子后边,足球队的带队老师正与一众同事嗑着瓜子闲聊。
“老师,那个女生是谁!”
老师抬起眼来:“哦,为师也觉得那个女生不错!”
“我说那个!那个!”小武暴跳如雷,用手猛戳着远处的身影,“我喜欢她老师!我喜欢她!”
“小武你这审美真是……超凡绝俗,一马平川!”
“老师,你别整成语了,我脑仁疼,你告诉我那女生是谁!”
“她叫阿牛,校田径队的,年年跑全校第一,诨号理工兰博基尼!”
4.
大木专攻田径,本该在长跑头几百米保存体力,尾段再行冲刺。于是,小武一开始就发足狂奔,想用冲刺打乱大木的固有节奏。可没承想,这大木和自己一样,也从第一步起就开始玩命。
两人借着几个弯道往复抢先,却都不能甩开对方哪怕两个身位,下一个弯道立马又被反超了去。僵持到第二圈,两人脚下都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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