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银花手里拿着碗，还想把张小满叫起来，"小满还没吃完呢。"
张金贵一口吹灭煤油灯，压低声音，"先放着，等明儿热热再给娃吃。"至于刚刚张小满说的，让他们老两口吃，张金贵是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许银花点了点头，"那行，那……老头子，你说小满会不会怨我刚刚帮二宝他娘说话？"
许银花不是不想不到粥放起来的，只是她心头压着闺女刚刚的态度，就是想借个由头跟男人嗑叨。
听了这话，张金贵沉默了一会，"娃懂事，她不会怨你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能咋办？难道真眼睁睁看着国业家散了？那国业今后还不得让人讲究死！
许银花想的是张国业往后有没有女人在家照顾伺候，张金贵考虑的是要是许翠萍破罐子破摔地把张国业伤了身子的事说出去咋办？
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同为男人的张金贵太清楚了，光别人的指点就能压垮张国业。
要不然当初出事后，他们也不会想着法子瞒着。
再说了，国业当初还是为了小满这才出事的，就当是小满欠他的，这次是还债。
想是这么想，张金贵下意识地把烟杆举到嘴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没烟了。
他叹了口气，默默地烟杆收起来放好。
许银花就没张金贵想的多了，想起老姑娘往日里的懂事，"哎，这孩子打小就乖，亏得当初没……"
张小满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咙口，她支楞着耳朵仔细听，只是耳边响起的不是许银花的声音，而是张金贵低着嗓子的呵斥声。
"老太婆……"也不管许银花看不看得见，张金贵瞪大眼睛怒视她。
许银花一个警醒，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眼睛转着头四下看了看，"这不是这里没人吗"
嘟囔了一句，到底没再说继续说下去，语气一转，"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小满今天有点不一样？"竟把许翠萍说得说不出话！
换今天之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本来还是失望听不到辛秘的张小满，心头一紧，这是怀疑她了？
藏在被子底下的双手无意识地紧拽成拳，满耳朵都是她砰砰的心跳声。
她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的慢，张金贵会怎么说？他是不是……
"啥不一样了？二宝她他娘把娃害成这样，你还不让娃说啊？再说了，娃这样还不是替你出头。"
男人心思粗，张金贵不觉得老姑娘这样有啥不对的，不是说那啥兔子急了也咬人吗？老姑娘差点没命了，还不许让人出出气。
"娃之前的那性子，你还念着这以后嫁到婆家还不得让人欺负，现在有点脾气了，你又说人不对，你咋就那么难伺候啊？你想娃咋样？"
对于刚刚婆娘说漏嘴，张金贵还是耿耿于怀，都说好了不提这事不提这事，要让人听去了咋办的？老姑娘还就睡在变边上呢！这没脑子的还提。
她咋难伺候你了？许银花满肚子的委屈，她不就是问了一句话吗？
"行了行了，娃这性子随妈。睡吧，明儿还得上工呢！"一天好几个工分，耽误不起。
许银花眸光一闪，也不再说话了，摸着黑把大海碗放到房间仅有的柜子上，想了想，又出门去灶房拿了个碗回啦，倒扣在上头。
虽然知道现在不会有老鼠，但万一呢？她哭都没处哭。
……
再说回到自己房间的许翠萍，对张国业是又咬又抓的，张国业是一句话都不说，平静地看着她。
对着这样子的张国业，许翠萍破天荒地感到害怕，脑子里无端地想去张国业那句"再闹就滚回娘家去"的话，她抓着张国业的那只手咬不下去了。
张国业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没说一句话背对着她躺到炕上去。
许翠萍脸色阵青阵白，冲着张国业咬牙切齿，有心想扑上去打他，手都伸过去了，最后关头还是缩了回来。
这么多年夫妻，她心里知道，这下一打下去，张国业是真的会让她回娘家。
没用的男人，就只会冲她发货火！
许翠萍心里骂咧咧的，愤愤地躺下，不甘心，出气似的把被子全都往自己跟儿子这边抓。
半饷，听到门外的动静，许翠萍突然蹭地坐了起来。
黑暗中，张国业睁开眼，"你干啥去？"
正蹑手蹑脚往外爬的，许翠萍身子一僵。
"我，我尿尿去。"她眼珠子乱飘。
"尿屋里。"张国业盯着许翠萍说。
屋里有他们小儿子撒尿的壶。
许翠萍一恼，"我不尿了。"人赌气地往炕上一躺，抓起被子蒙住脸，瓮声瓮气的地说，"睡觉了。"
张国业看了许翠萍半响，"你别想打那碗粥的主意，那是小满的。"
许翠萍猛地掀开被子，"谁，谁打主意了？"脸上却是被戳破心思的恼意。
张国业不说话，直愣愣地看着她。
被这么看着的许翠萍恼羞成怒，决定不忍了，"咋了？凭啥我们饿着肚子，她张小满就能吃饱的？都是张家人，凭啥有好吃的好喝的都让着她？"
说着说着，她腾地一下火了，"我是为了我自己吗？你二宝天天喊饿，你不疼，我这当妈的疼。要是你有点本事，我用的这样吗？"
"你看看大哥跟三弟，嘴甜会说话，不光爸妈偏着，就是张小满也偏心他们两家的娃，都是侄子，红红姐妹就不说，是丫头片子，可二宝同样是你张家的种，她咋就给心里只有大宝他们？有啥好东西都给大宝几个多分点，还不是看你没出息，看不上咱二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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