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涅心做好了被找麻烦被污蔑被痛斥的所有准备, 可当他们抵达魔宗的地界外, 与目的地咫尺之遥, 这些准备仍旧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你搞得我都紧张了……”
她的剑灵沉默时候多，这次居然破天荒感同身受抱怨一句。
“咱俩心照不宣灵识一体，你感觉到我紧张就该明白我为什么紧张, 不要说破嘛！”卓涅心也抱怨他的剑灵不解少女芳心，剑灵果然沉默了。
“过了这座山，前面就是魔宗的地界。”
谢子麟温婉的声音代替剑灵，她站在最前的山峰，他们刚刚御行抵达辟龙九岭之界, 石碑立于高崖, 高崖之上又有霞云, 正是日出刚毕浓红尽散的时候。
卓涅心和雷岱听到她的话后也走上去，三人并肩而立。
地上还有昨夜大雨的痕迹，朝阳高启照透山间残留的弥漫雨雾，刺出一道几乎贯穿九岭群山的虹阵, 光岚旖旎，仿佛是为了迎接他们搭造的客桥。
卓涅心原本脑中所想的魔宗景致与眼前全然不同。
这里没有黑漆漆的暗洞和阴森森的山林，也没有可疑的瘴气和可怖的妖兽，漫远的群山横亘直抵天际, 中有几座高峰矗云，崖壁陡峭以至无物可生无物可长, 狰狞得显露着石体原本的冰冷灰色, 眺望时不难生出气象清远心悰孤寂的旷达博大之感。
卓涅心见惯了孤冷的山雪和清新的山谷, 也见识过细腻的如画精致，到很少领略到这般万千气象凌云冲霄的磅礴景致。
一路上都很低调持重的谢子麟也终于有了孩子气的兴奋，卓涅心瞥见她微微含笑的侧脸，心头一晃，才觉得她得长相和神色也并不那么像她那个混账老哥。
倒是……
倒是蓝婵小师姐没有离世的话，大概也是这个身量体貌，不过会更吵一些，没谢子麟文静端庄，但活泼会更可爱一点。
一直看着卓涅心的雷岱忽然发觉她的眼中像有什么轻而薄情绪在潮起潮落，悄无声息但却真实得让人一眼望透，在平常，卓涅心的嘻嘻哈哈总是只有看起来清澈，其实雷岱能感觉她的心思很深，不是漆黑无波古井的深沉幽暗，而是那种海一般望不到头的飘忽，即使这片海明净澄澈到机制，无垠的远方还是难以感知。
“孔师姐告诉我，前面是个镇子，我们到那里修整一下，我也刚好想逛逛这边的市集。”卓涅心说话时，眼中倏忽出现又疏忽消失的细腻情绪早已无影无踪，雷岱只是装作也没有心事般干干净净地笑，然后点头附和，“好。”
谢子麟也没有反对，她微微颔首，不像勉强答应。
这座边镇很像虎瞳镇。
或者是大部分的边陲小镇都是一个样子。
镇子名叫龙九镇，静中有闹，道魔混居，多数是法力不怎么高的普通人，过得也是普通的日子，烟火气十足。
这是卓涅心最熟悉的环境和领域，她不自觉哼着小调走在最前，慢悠悠挽起袖口，掖好。
谢子麟一双眼睛都不够看，雷岱却除了卓涅心的背影什么都看不进眼。
“看！”
不知谁喊了声，整条街的人齐齐抬头，远处依稀可见的山脉披挂皑皑白雪，艳阳炽热的金轮环扣住山巅尖峰，这样的奇景发生在魔宗的地界，竟然还是有种圣洁意味。
雪白和浓金，雷岱看着看着往前走一步，伸手戳一下卓涅心，“像不像我师姐平时穿金戴银的……”
他的手指戳了个空。
刚才好好一个卓涅心就在前面三步，现在人没了。
“谢师妹，你看到阿心了吗？”他赶忙回头。
谢子麟还沉湎于雪佩金霞的奇观，冷不丁被喊得一愣愣，她往四周看，四周都是人，就是没有他们都认识的那个。
“她是成精的兔子吗？跑这么快？”谢子麟一时竟不知道要去哪找凭空消失的人，就算他们都算修道之人，大变活人也太夸张了点。
她没有料到，更夸张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谢子麟和雷岱找寻卓涅心时朝前奔了几步，身侧是街边窄巷，日光不照，就在昏暗幽深的漆黑之中伸出两只袖子挽到胳膊肘的白亮细胳膊，一只勾住谢子麟脖子，一只揽住雷岱腰身。
两个人被平生所未见的力量扯入深巷，悄无声息消失于漆黑。
谢子麟反应奇快，她意识到危险时已然出手，但却没想到敢对她下黑手的人动作竟然这么快，快到她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她反应过来后，就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
“别说话！”
卓涅心压低后的声音依旧清润，雷岱不动是因为傻了，卓涅心的胳膊箍住他的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这是因为他个子高，比如个子矮的谢子麟就被卓涅心扼住命运的咽喉，上不来气。
谢子麟的指尖已然泛起咒法的光晕，此时也只得作罢。
卓涅心的头在他们两人高矮相差极高的肩之间，死死注视唯一一道光来的方向。
人影出现时，她的剑也脱手而出，不偏不倚扎透来人的斗篷，将衣服带人像打包似的一卷，拖进巷子。
太快了，这次谢子麟又没看清，她诧异卓涅心的修为到底有多深不可测，也茫然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卓涅心抽出佩剑，一脚踩在地上挣扎魔修的身上，再把剑插进那人脸侧，剑意在魔修脸上留下一道极细的红线，更粘稠的红缓慢得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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