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刁的追悼会上，魏东凯红着眼圈鞠了三个九十度的深躬。不远处，黑白照片上的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正露着缺心眼的傻笑盯着他，仿佛在说，“臭小子，你没得鱼吃咯！”
“老不正经的！”魏东凯咧嘴一笑，眼泪却如断线的珍珠般哗哗的往下掉。
11年前的冬季，是魏东凯来灰岩市警察局报道的日子，刚刚迈进大楼半步，便听到一声怒吼从刑侦一队的办公室内传出来。
“都他妈给老子快点，今晚这些案卷翻不完，谁都别睡觉！”一个粗狂的声音伴随着啪的一声巨响从办公室内传来，刺得魏东凯脖子一缩、耳膜一阵巨痛。
看门的老大爷看到了魏东凯的异状，笑呵呵的迎了上来，满脸坏笑的嘟囔着，“去吧，愣着干什么，这就是你未来的队长啊！”当时的魏东凯浑身一哆嗦，感觉老天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在犹豫了好久之后，方才极不情愿的向着声音的源头缓步走去。
“暴戾！狂躁！脾气臭！”这是他对老刁的第一印象。
刚刚报道的魏东凯还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便被老刁派去档案室搬各种案宗和资料，要知道当时的电子档案还很不普及，只在北上广地区得到了应用和推广。以至于魏东凯不得不时而爬上梯子、时而蹲下身子，在满是灰尘的架子上一本一本按照老刁给出的要求查找。两个多小时后，魏东凯灰头土脸、腰酸背痛的抱着厚厚一摞材料走出了档案室，哪知刚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开口汇报工作，便迎头撞见老刁，张嘴就是一通骂。
“怎么这么慢啊！怎么回事啊！你知道这么长时间够凶手杀几个人吗？！”老刁红着脸，如一只发怒的狒狒，喷了魏东凯一脸的唾沫星子。
“蛮横！独裁！毫不讲理！”这是他对老刁的第二印象。
接下来的一个月，这个众人口中心细如发、思维敏捷、过目不忘的老支队长愣是没记住魏东凯的名字，“那个什么凯东”成了老刁对他的唯一称呼。
“狂妄！自大！看不起人！”是他对老刁的第三印象。
随着连环杀人案的侦破，魏东凯突然发现原本那个脾气臭、嘴巴臭、不修边幅、浑身是缺点的老刑警也有可爱憨厚的一面。
在没有棘手的案件时他会叮嘱其他人早点下班，自己则依旧加班到深夜。在下雨天时，他会将伞借给其他同事，自己则冒雨回家，还解释说，“我家离得近！”他会在破了大案之后自己掏腰包请同事们聚餐吃饭，当有人提议可以用办案经费时，被他直接骂了回去。
他为人枯燥乏味，不爱看电视、不喜欢闲聊、抵触各种毫无意义的官僚社交活动，除了实战格斗术外对其他运动一概不感兴趣。抽烟、喝酒、看案宗似乎是他为数不多的三个爱好。
抽烟，是每天两包的量，任何时候嘴里不是刚刚吐出一个烟圈就是正在往肺里吞咽云雾，牙齿和手指甲早已被熏黄，满口的烟臭味更是令人难以接受。
喝酒，号称啤酒随便灌、白酒一斤半，事后魏东凯才知道，所谓的一斤半其实只是个虚词，是单纯为了押韵用的，老刁的实际酒量两斤都不止。
至于看案宗，更是到了痴迷的境界，他只要有时间就会把之前的悬案拿出来读一读、瞅一瞅，跟书虫读小说似得。仿佛那些血腥的、令人不适的图片对他而言只是制作更精美的插图而已。你若问他，他能随口说出5年前、甚至10年前一些案件的准确细节，如果你若露出一丝怀疑的表情，他一定会亲自拽着你去资料室查阅对证，并在证明你错的同时，嘴角弯起一个高傲得意的笑意。与别人专注于一个案件所不同，他脑子里能同时装好几个案子，而且之间有极其清晰的划分界限，丝毫不用担心混淆。
可就是这么一个拥有如此超人能力的刑侦队长，愣是一个多月都没有记住魏东凯的名字...
“魏队，魏队...”毛一勇小声提醒道，指了指魏东凯的身后。
魏东凯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刚才只顾得追昔往日回忆，一时间竟忘了这是在追悼会现场。此刻身后号几个人都在等着给刁之一做临行前的告别。
魏东凯搓了把脸，最后深深望了眼镜框里的那个老人，走出了追悼会现场，兜里的手机也在这一刻响起。
“喂？哪位？”魏东凯问道。
“我秦非！”对方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报上了名字。
“你他妈的还敢给我打电话！”魏东凯下意识的准备让技术队定位对方的地理坐标，却猛然间意识到这是在追悼会现场。
“我有事儿给你说，咱俩约个时间见个面！”秦非说道。
“可以啊！你小子还算有种！”魏东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着。
“今晚十点，湖心花园！”秦非说道，“你若是真的想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一个人过来！”
“若是把你抓回局子里我同样能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我有一百种方法把你的嘴一点点撬开！”魏东凯恶狠狠的说道。
“那你就等着第二个、第三个刁之一的悲剧发生到其他人身上吧。”秦非说完冷冷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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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良伟的办公室内，武少夫正腰板笔直的站在办公桌前汇报着事情。
“丁哥，我查过了，闫龙斌养了个情妇，这小妞儿在边境线附近开了好几家加油站帮着闫龙斌洗钱，刁之一的手机我也托朋友调查过了，里面跟他联系最频繁的几个手机号码不是欠费停机就是直接关机，但在我们运货的那天晚上，刁之一收到了一条短信，至今还在收信箱里存着呢！”武少夫说着掏出手机打开收信箱。
一行小字跃入丁良伟的眼帘，“现在，3号边检站。”丁良伟瞄了眼，抬头问向武少夫。
“这个发短信的手机号就是闫龙斌情妇的？”
“嗯，是的！我特意用别的电话回拨了过去，就是那个女人接的电话。另外，刁之一被困在金箔大厦的时候，除了给魏东凯打过两个电话外，还给闫龙斌打过电话，虽然只有短短的3秒钟。”
“嗯，知道了！”丁良伟摘下眼镜轻轻的擦拭着，过了良久缓缓吐出一句话，“动手吧，这次你亲自来做，动作干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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