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从陈斯越记事起, 印象中父母的感情就不好。
那时候还小的他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卫明昌, 每天都只有何佳慧陪着他。
其实何佳慧并不能算不负责的母亲，至少在陈斯越很小的时候, 都是她一个人在尽心尽力地拉扯他，每天给他做饭, 陪他看彩绘书，教他做算术题, 哄他睡觉。
那时候还年轻的何佳慧，脸上也会有笑容，是个温柔的母亲。
可渐渐的, 开始慢慢懂事的陈斯越发现, 只要卫明昌一回家，家里的气氛就会变的和平常不一样。
男人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 一推开门就坐到沙发上, 趾高气昂地指使何佳慧给他倒水。
吃饭的时候也像个大爷似的让何佳慧伺候，洗完澡把衣服一脱，非要让何佳慧大半夜去给他洗干净, 还强调必须手洗, 他穿之前得给他熨平。
小陈斯越在何佳慧洗衣服的时候, 就蹲在旁边，眼巴巴瞅着何佳慧, 陪着她。
什么时候她忙完了, 他才会乖乖地跟着何佳慧回房间去睡觉。
等何佳慧再把陈斯越哄睡着, 时间一般都到了深夜。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斯越发现问题越来越严重。
卫明昌每次回家都是醉醺醺的，神志不清，对何佳慧的态度也越来越差，到后来都不止止是没好气地指使她做事这么简单。
他喝醉了后，会有暴力倾向。
而暴力的对象，就是这个和他结了婚给他生了儿子的女人。
每次他都会把陈斯越关在地下储藏室里，他在外面的客厅里或者卧室里揪她头发，扇她巴掌，踢她踹她，打得她浑身是伤，嘴角流血。
为了不给陈斯越造成更大的伤害和阴影，何佳慧常年穿着长袖长裤，就想遮住那些伤痕，脸上的青紫她就只能尽量用化妆品遮瑕。
某次卫明昌不在的时候，陈斯越被何佳慧抱着，他天真地问何佳慧：“妈妈，爸爸为什么要喝醉呀？”
何佳慧只是笑笑，哄骗他说：“因为爸爸要应酬啊。”
“那他为什么要把阿辞关起来，你们在外面在做什么？阿辞怎么听到了妈妈在哭呢？”
何佳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说：“爸爸妈妈意见不合，只是在争论问题。”
“妈妈争不过爸爸，所以哭了吗？”
何佳慧眼里泛着泪花，笑道：“对啊。”
可这样的谎言，也只能骗他很短的一段时间，陈斯越越长大越懂事，他知道了父亲的残忍，还有母亲的谎言。
但是他人小，力气也没多少，再加上每次卫明昌实施暴行的时候都会把他关在地下储藏室里，所以他根本无法求助外界。
他只能蜷缩在黑暗的屋子里，抱着自己双腿掉眼泪，在心里不断地祈祷，希望有人来救救他的母亲。
但，怎么会有人呢。
谁会管外人的家务事？
倒是有好心的邻里打过报警电话，但是警察来了也没有权利去扣押卫明昌，只能劝解一番，然后就不了了之。
这之后，再也没有人管过他们家的事。
因为大家知道，管了也是徒劳，因为报警都没用。
陈斯越就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状态越来越差，可她在面对着他的时候还在强打起精神，想要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她的儿子。
但，陈斯越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他的母亲，在害怕他。
陈斯越心里很受伤，他一遍又一遍地反思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好，让母亲失望了。
可他想不通。
他变得更乖了，生怕让何佳慧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他生日那天，卫明昌没有出现，这正遂了何佳慧的心思。
她给陈斯越订了生日蛋糕，又给他做了长寿面，陪着他过了他八岁的生日。
那天晚上，陈斯越和何佳慧躺在一张床上，他被何佳慧搂在怀里，听着她哼着儿歌，慢慢地睡了过去。
陈斯越不知道他的母亲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不知道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不知道她每天都会有无数次想要自杀的念头。
也不知道她在看到眉眼间有卫明昌影子的他时，心里会害怕会恐惧。
那夜何佳慧抱着睡着的陈斯越，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一直到黎明，她才下床，匆匆地收拾了行李，最后看了他一眼，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然后头也不敢回地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可何佳慧正要上出租车的时候，醒了后没有看到她的陈斯越光着脚丫跑了出来。
他看到母亲拉着行李箱要上车，立刻就跑了过去，“妈妈，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带我走吧……”
他扯着何佳慧的衣角，带着哭腔乞求：“我一定乖乖的，不惹你生气，好好学习，每次都考第一，妈妈，你不要丢下我……”
小陈斯越哭着对何佳慧不断地说。
可何佳慧并没有带上他。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陈斯越，一把推开他，狠心地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
“师傅，开车。”
司机师傅叹气，只能发动车子。
我要怎么带你走，阿辞，妈妈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妈妈想要去寻求彻底的解脱，可妈妈舍不得让你亲眼看着我去死。
他不会伤害你，所以，你在这里，至少还有个家，有吃有穿有住。
如果跟我走，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你还小，要怎么生活。
陈斯越被何佳慧不小心推倒在地，眼看着车子就走了，他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股劲儿，爬起来就在后面追着车子跑，哭着喊：“妈妈……妈妈……带上我，把我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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