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潜进未名斋,秦桑才意识到,这一路过来气氛似乎安静得有些出奇了。此情此景,就算是光明正大地走进来也不见得有人能发现。
可她分明记得,这整座朱武宫除了哥哥的流云殿,平日就数这里的守卫最森严了。
未名斋内一片宁静,天外一轮圆月,清冷的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竟为这屋子又平添了几分森寒。
还来不及多想,有什么冰冷的物体已经贴上了秦桑的脖子,“谁?”
秦桑认得这声音,拉开脸上的黑布,“秦叔叔,是我,桑儿。”
“桑儿。”秦复收回匕首,“你来了就好,现在就跟我走。”
“去哪里?”秦桑心里一惊。
秦复的动作停了停,紧接着道:“我们混进来九个人,死了六个,两个被抓。恐怕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你,继续留下来只会让你陷入危险。”
“那鹤堡的仇呢?”秦桑的心又紧了几分。
“放心,估计他也活不了几个时辰了。”
“您……”秦桑瞪大了眼睛,仿佛身体的什么地方突然有一瞬间的空白。
但她并未多想,只觉得也许自己从来都把报仇当做一种信仰,如今信仰终于得以实现,所以才会有这番前所未有的空虚感。
“尸香腐骨丸,无药可解。”
“尸香腐骨丸?”秦桑没料到秦复会用这一剂毒,中此毒者不但无药可解,且连个尸骨都不能存留。
初中毒者,身体会有隐约的异香,随着异香越来越浓,中毒者的五脏六腑都会随之被侵蚀。但那时中毒者还不会死,噬心抽骨的痛会一直伴随着他。
直到他五脏六腑被溶尽,最后便只剩下一滩血水。
秦桑以为自己才该是最恨澹台慕凉的人,但她尚且只想着要杀了他。如此歹毒之法,她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用。
如今看来,秦复的仇恨竟比她还要深。
“所以你现在必须跟我走。”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报仇,既然仇已经报了,那秦桑也无需留在这危险之地。
这是唯一的机会,趁着郾城手忙脚乱,也趁着公孙鄞还未将重心放在他们这边。
今晚同他前来的都是公孙鄞的贴身亲信,那些人的目标除了澹台慕凉,还有三魂珠。公孙鄞其实并不相信他们,而他们如今也没必要再继续替他卖命。
但秦桑却突然往后退一步,“我不走。”
这次换秦复震惊了,“桑儿,别胡闹,你知不知道如果……”
“秦叔叔不也说如果吗?”秦桑打断她,然后坚定道,“叔叔放心,他们不会怀疑我的。只要澹台慕凉死了,他们便永远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那公孙鄞呢?”秦复愤然,“你以为你是他的对手?”
“他左右不了我!”
“桑儿,你别傻了……”
“叔叔不要说了,桑儿不会离开这里的。”
秦复被打断,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是因为澹台流云?”
“嗯。”秦桑点头。
秦复没再说话,秦桑的脾气他最了解。但那夜夫人嘱托过,要他好好照顾她。这些年他也将秦桑当做自己亲生女儿一般。
不过秦复也不是纠结的人,只是如此的话他便不得不多做一步。
三十一
秦复离开了,没带走秦桑。
秦桑一路潜回流云殿,刚到半途便听到前院传来金戈相撞之声,接着便是明亮的火光和整齐的步伐。
她闪身躲到石柱后。
“快,别让刺客跑了。”脚步声渐远,秦桑从石柱后面拧了片刻的眉,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跟了上去。
九个刺客,死了六个,两个被抓,还剩最后一个……
她恍然,难怪秦复变得这样好说话。当初她坚持要将自己搅进这摊浑水的时候,可费了不少心思。
而现在他又怎会轻易让她留下?
秦桑心惊,那些披甲执锐的护卫已经闯进了流云殿。这般严整有序的队伍,想来澹台慕凉也是早有准备的。
走正门已经来不及了,秦桑快速绕到殿后,从窗户跳入房中。
护卫只在外间,并不敢贸然闯进来,朔风走上前,隔着九扇绢纱刺绣的鸳鸯锦绣屏风行礼,“夫人是否安好?”
朔风已经换了称呼,不过两个字的差距,却让秦桑忽地想起,她已是澹台流云之妻,而今晚,是他们大喜的日子。
“发生什么事了?”秦桑走出来,已是喜服披身。
朔风的目光落在那金丝攒珠的袖口上,有片刻的停留,复而垂下,“宾客中混有刺客,城内正在排查,少主让我们过来保护夫人的安全。”
“那他呢?”
秦桑的手在袖口处握紧了几分,流云把人都匀到了这边,却不知自己才是最危险的。秦桑绕出屏风,看着面前那个利落的男子,“带我去见他。”
“少主还有些事要处理,让夫人留在殿中。”
秦桑的目光在那张利落的脸上略微停留,对他的话表示认同,“我等着他。”
九扇落地的屏风拉开来,正好将内殿和外殿隔成两个空间。秦桑进到里面,准备故伎重演。
朔风没有动,在屏风外多站了片刻才转过身,对旁边的近卫小声吩咐了几句什么。近卫领命迅速跑出了大殿。
秦桑躲在窗户边,看着那个近卫跑出去,消失在假山后面的那片暮色苍茫里。
思忖片刻,秦桑坐回房中。
方才朔风的目光在她的袖口处有片刻的停留,想来的确是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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