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在白姥山上休养了几个月,到来年春,她的功力竟有了一定程度的长进。师父抓着一把胡子点头,十分欣慰。
但不久,师父便收到山下的来信——是天机子。
师父很意外,墨韵更意外。既然他们能够互通往来,师父为什么还要让她去送信,而天机子要给师父的东西,也非要让她带回来?
徵羽的解释是,天机子居无定所,师父找他当然要难一点。至于天机子让你带东西回来,可能纯粹就是图个方便。
墨韵还是不解:“既然天机子居无定所,师父为什么让我去郾城找他?”
徵羽想了想,得出一个很可靠的答案:“可能师父也纯粹只是想借机羞辱你。”有些同情地拍拍她的肩,“但是你运气很好,不用太在意。”
师父很快看完了信,脸色不是很好,当晚把徵羽叫到书房密谈了半个时辰,第二日徵羽便收拾了包袱匆匆下山。
墨韵和鸡腿儿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到山口上,一人一狗在悬崖边站了很久。山中的雾气渐浓,墨韵才带着鸡腿儿往回走。
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山口,这是入山的唯一通道,不久以前容渊送她回来,也曾经过这里。
他们在这里停留了很久,容渊便站在她送师姐离开的那块石头上,看着山谷里袅袅升腾的云雾。
“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
而现在,墨韵回头将那块石头看了很久,竟有错觉在心里盘桓:这个地方,她或许真的来过。
很多画面缠绕在错觉里,竟像是那细小的触角,在心里生长起来,密密匝匝地盘亘,几乎顷刻便长成一棵参天巨树。
她忽然想再下一次山,遥遥无期的相遇,或许是此生不再遇,但她觉得自己该再去一次。
茅屋外,清尘道长负手而立。见鸡腿儿孤零零的一只狗回去,只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为师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摊开手掌,手心里赫然躺着一块通透水润的佩玉。当初她来时,身上便带着这块佩玉。而这些年,一直都是他这个做师父的为她收着。
墨韵其实不晓得自己要去哪里,但她听师姐提到通州。
通州——
她不知道通州在哪里,从前师父没让她下过山。这是第二次,但师父却不晓得。她不知道如果师父晓得了,会不会做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
以师父的为人,墨韵以为,他做得出来。
墨韵的手缩进衣袖,握了握那块佩玉。她一向以为自己是很好开解的,虽然早已打定主意,容渊给她的东西必然得珍藏。
但遇到命在旦夕的时候,打定的主意也是可以稍作调整的。比如现在,她觉得这块玉如果能够换成银子,供她平安抵达通州,那么这也必将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
山下便有很多当铺,墨韵挑了最大的一家,把佩玉放在柜台上。掌柜拿在手里端详了很久,放下,朝她看过来,“姑娘是绝卖还是活卖?”
墨韵想了想,终究还是要拿回来的,道:“活卖是什么个价钱?”
掌柜掂量了一番,眯起一双精亮的眼,“这得看姑娘是怎么个活卖法,回赎时间长,价钱便低。”
墨韵试探着,比出两个手指:“两年怎么样?”本不必这么久,但是这一趟前路未卜,许多事情她都无法预料。
而这块玉总归是容渊给她的,不能成恋人也不至于成仇人,有个东西总算有个念想。
墨韵看着掌柜,掌柜也伸出两个手指,“二十两。”
斩钉截铁。
墨韵便将玉拿回来,“那我再去别家问问。”
“哎——”掌柜拖长了语调,摆摆手,“算了算了,五十两,一口价。我也不欺负你一个小姑娘,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便去别家,不会再有人给你更高的价了。”
墨韵想了想,咬咬唇,“那.......我去别家了。”
说着便往门外走,掌柜从柜台后面追出去,“算了算了,我再加十两,看你是个小姑娘,愿意当就当,实在不愿意我也不拦你。”
墨韵看一看掌柜拽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抿着唇,很久才下决心,“那......麻烦您能别拉着我的衣服行吗?”
掌柜放开她,已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行了行了,一百两,我只能给到这么多了。你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也不容易,就当我是做好事了。”
墨韵将那块玉在手里握了握,摊开掌心,“成交。”
从二十两到一百两,她其实并不晓得这块玉的价。但师父告诉她,修习浮世之术,便要懂得世间百态。
而世间百态,形形色色,最难懂的不过人心。
墨韵看不透人心,但好在是砍价这种事,也不用她看得太透。
墨韵收好一百两银票走出当铺,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成就感。而隔着几道门,掌柜拿着那块玉细细摩挲,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墨韵用典玉换来的钱准备了干粮,又雇了一辆马车。马车直往通州,已经到了通州的地界了,竟不曾想在这他乡遇到了故人。
此人便是公孙鄞,墨韵进客栈的时候,他也正好在。客栈里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公孙鄞便遣了随从来招呼她过去。
已是仲春时节,靠窗的位置,此时正好能看到护城河边的杨柳岸堤。
墨韵只以为是遇到了好心人,走过去才看到是公孙鄞。公孙鄞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没想到阿音竟是个女儿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