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初，老上海，外滩，鼎香楼，夜。
月光下，一个瘦削的年轻人走缓缓地走过来，他一身长袍，面色白净，戴着一副圆边金丝眼镜，一副民国书生装扮。年轻人的腋下夹着一个老旧的皮包，匆匆向鼎香楼的侧门走去。他在门口顿了一下，回头阴沉沉地扫了一眼，这才推门而入。
里面是一间阁楼，洋溢着暧昧的味道，年轻人轻轻地挑开桃色的鸳鸯戏水帘子，登上阁楼。那里面，是纸醉金迷的所在。有一个酥胸半露的女子正懒洋洋地倒在床上，似睡非睡的眼睛正朝这边望来，看到了年轻人后，女孩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她甩着手帕嗔怪道：“哎呀，冤家！你怎么现在才来？！”
“小红。”那个年轻人只是淡淡地看了女子一眼，缓缓地摘下眼镜，在袖子上擦拭着，头也不抬地问，“人呢？”
“哼，一来就问起别人。没良心的！”小红撇撇嘴，但还是顺从地指了指里面的大床。年轻人没有理会小红，径直朝里屋走过去。
“十一少！”那张胡桃木大床上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十一少将腋下的皮包紧了紧，“龙哥，我的货呢？”
粉色帐帘中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来，向地上扔了颗什么东西。十一少眼光微微一亮，蹲下身捡起一颗翠色的大珠子，对着红烛照了照。又走到窗前，对着朦胧的月光照了照，脸上这才有了喜色。
“你他妈还怀疑老子？这可是我的弟兄从东北带过来的夜明珠，一群盗墓贼下的手，假不了！”龙哥声音中有些微怒。
“不，不，不，龙哥，我哪儿敢怀疑您呢？我只是急着看个稀罕罢了。”十一少又把袖子擦拭几下额头，将腋下的皮包放到桌面上，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一张巴掌大的纸来，开头几个字是：绝密勿泄！
“这是张学良东北军中火力配给最强的一个番号，人数、枪支配给、火炮与马匹数量都在里面。”十一少的眼睛微微地眯缝着，将那张绝密信函递了过去，“请龙哥过目！”
龙哥将密函抽去，里屋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这才用微微吃惊的声音说道：“十一少，老子很疑惑，你他妈路子怎么这么野，这样的情报都能搞到手？”
十一少重重吞咽下一口唾液，干笑了一下说道：“钱，有钱就好办事。”
“哼，跟老子玩花花肠子不是？老子听青帮一些弟兄说，你在外国喝过洋墨水？是个读书人？哼，这有啥了不起的。老子最瞧不起你们这些书呆子！”龙哥忽而冷笑道，“老子还听说，你的情报一向只在军统、中统、黑市和美国战略情报局之间贩卖，从来不卖给日本远东情报局和76号？”
十一少薄薄的嘴唇抿了抿，笑道：“龙哥，哪里的话，只要有钱赚，卖谁不是卖？”
“嘎嘎！”里屋传来一声粗嘎的狂笑，“老子就知道，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假清高！尽搞些做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的事！乱世里什么最真？大洋，金条，美钞！老子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情报不是要转卖给军统，而是给76号！军统在上海的特务组织算个鸟？！还不是被76号挤兑？！76号有日本人做大靠山，出价也爽快！”
十一少闻言目光沉了一下，转而笑道：“龙哥，你说这些是在考验我啊？小弟哪里来那么多计较，小弟不过一个混吃混喝混日子的小贩罢了。这情报，卖给谁不是卖？”
龙哥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去去去，老子要跟小红销魂一夜，以后有什么军方的情报，不管是国民党的还是共产党的，尽管来找我，老子开价不比黑市低，有的是古董稀罕物跟你换！”
十一少眉开眼笑道：“多谢龙哥！以后还得靠你仰仗，我才能混口饭吃。”说着便转身离开了阁楼。他一出侧门，整张脸便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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