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人,眼力所及,是一间简陋的茅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稻草。
手足并没有被绑缚,衣衫貂裘也都齐整,只是茅屋的门被人从外面锁住,我怎么拉、怎么撞,屋门坚固得毫无所动。东边有一扇窗,却被木条钉死了,只有几条细小的缝隙可以看见外面一点情况。
是谁将我锁在这里?为什么将我锁在这里?
无粮无水,天寒地冻,我挨饿受冻不过三日便会死在这里。
一声声地喊着“救命”,可是喊到天黑、喊到嗓子哑了,也无人答应我。
这一夜,我蜷缩在稻草堆里瑟瑟发抖,睡着了被冻醒,冻醒了接着睡,如此反复。
天亮时,飞雪漫天。
从窗户的缝隙望出去,外面是银装素裹的雪原,矮树被白雪覆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口干舌燥,饥肠辘辘。
也许是唐括氏姐妹抓我的吧。
断水断粮,让我活活冻死、饿死,体会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幻灭感。
完颜宗旺应该知晓我突然不见了吧,是否以为我又私逃了?是否以为我逃回汴京?
阿磐,你是否听闻我突然消失的消息?你会不会来找我?会不会来救我?
寒冷与饥饿一分分、一寸寸地蚕食着我,渐渐的,手足无力,我瘫软在稻草堆上。
天又黑了,阿磐,你为什么还不来?我好想你……
浑身发烫……遍体生寒……时冷时热……冰与火的考验……
我吃力地爬起来,趴在窗前,想喊一声“救命”,却发不出声音。
泪水滑下。
父皇,湮儿好辛苦。
六哥,湮儿一定会支撑下去的,直到你派人来救我。
我又爬回稻草堆,汲取一点温暖。然而,手足慢慢僵硬,我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此后,我半昏半醒,只记得天黑了,天又亮了,这副躯壳,已经不是我的,我的魂灵已经飘在半空,轻盈若蝶。
风雪呼号,茅屋被暴风雪袭得呼啦啦的响,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卷走。
挨冻受饿很难熬,可是很多时候,我昏睡不醒。
第三个白日,我突然被一阵巨响惊醒,茅屋真的被狂风卷走,稻草漫天飞舞,片刻之间便毫无踪迹。飞雪簌簌而落,我强撑起神智,一步步地、慢慢地爬着……抓起洁白的雪,送入口中,艰难地吞咽着。
冰雪入喉,冷彻五脏六腑。
蜷缩着冻僵的身子,看着一片片飘舞的雪花,我捂着小腹,双眼渐渐模糊。
父皇,六哥,我累了,没有气力撑下去了,肮脏的我,死在这雪白之地,片刻之间便覆盖了所有的屈辱与污浊,上苍待我多好啊。
阿磐,每一次见你,我都会心痛一次。这些日子,我痛过多少次?我再无力气承受那种身心撕裂的痛了……我只是茫茫人世间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无力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心碎,一次又一次的心痛,就让我化成一朵雪花,归去。
风雪不再,这个世间,清明而宁静。
突然,我隐隐地听到一个声音,不停地喊着什么。
许是我的幻听吧,这里是荒无人烟的山林,又怎会有人经过这里?
可是,我感觉到有人用力地摇晃着我僵硬的身子,有人不停地叫着,吼着。
涣散的神智慢慢归拢,我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小猫,你不能死,听见没有?”
“我不让你死……你不会死,小猫……”
“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我不能没有你……”
“小猫……”
是石头哥哥吗?是阿磐吗?他来救我了吗?可是,我真的没有力气再痛了,再也不想夹在这对叔侄之间,我可以自己选择的,我宁愿死……
他不停地喊,声音嘶哑,痛彻心扉。
一滴温热的泪珠落在我的脸上,他哭喊着:“小猫,你死了,我所作的一切,还有何意义?”
我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什么,你也没有要求我什么,可是我们总是互相伤害,与其互相伤害,不如趁早做个了断,那种难以忍受的痛,便不会再有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遥远,遥远得如同隔绝了千年。
僵硬不再,寒冷不再,遍体温暖,却觉得很饿很饿,饿得乏力。
原来,我还没有死。
还是简陋的茅屋,一堆燃烧的木柴发出艳红的火光,时有哔啵声。
完颜磐欣喜若狂地抱起我,又是哭又是笑,“小猫,你终于醒了……”
“为什么……救我?”嗓音嘶哑得可怖。
“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他的指腹抚着我的眉眼、脸颊,眼中流泻出柔情,“喝点水,可好?”
他将水袋口递在我唇边,我张口喝了两口,竟是温温的,紧接着又喝了一些。
搁下水袋,他紧抱着我,不松手,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我。
曾经的心碎、心痛,再也无足轻重,什么苦痛都是值得的。
这一刻,我明白了他的心,他仍然爱着我。
无数午夜里魂牵梦绕的怀抱,我心心念念的爱人,抱着我,即使是一时半刻,我也知足了。
不知道他是否嫌弃我,可是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只愿静静相拥的时刻久一点,再久一点,直到天荒地老。
“阿磐。”我再也忍不住五脏庙的闹腾。
“嗯?”完颜磐轻轻的应了一声。
“我饿了。”
“哦。”他松开我,从旁边的包袱里取出一个面饼,掰了一点点,喂我吃,温柔道,“慢慢吃,小心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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