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漓容扔开手上的一道折子,在前堂的大金椅上支着额际,口气不咸不淡:“这兰陵绪终于开窍了不成……”
雁螭点头,“兰陵绪突然将自己的人手从找丁小羽的事里抽离出来,这摆明了不再帮正道,确实耐人寻味……他究竟有什么依凭?”
九方漓容问:“他的人手缩到何处?”
雁螭在下座的台子上翻过一个地图,“南部与东部都有很多。”
九方漓容随意吩咐,“顺着他的人手查,看看他为何开窍。”
雁螭应下正准备去,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台子上的另几个折子,问:“主上,长门派问何时开展计划,我们……”
“不必管他们,你去吧。”九方漓容明显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起身往华厅里走去。
雁螭看着他渐远的背影,直觉自己似乎从没真正看到过他这样孤寂的样子。从前的九方漓容,不是杀伐果决心无旁骛的么,如今……怎么江湖一统的大业,也让他没有心绪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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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居的露台上,金屏置于北面一角,恰挡去许多寒风。花满楼笑:“这贱人没有良心,竟和我一个瞎子抢屏,我为挡挡风,他不过为添件摆设。”
萧十一嗤笑:“你何时真当自己是瞎子了。”然后他忽地想起,“前些日子萧风寨来人请你去看看艾百合,你不打算打算?”
花满楼摇头,“当初把我塞进花家废了多大周折,他们担了太多风险,我能不去他们那儿露脸,还是不要去的好,免得给他们惹麻烦。”
萧十一赞同,花满楼又笑得促狭,“况且,我每次去看她,没说两句她就直捂着肚子吼我教坏她孩子,要胎教就得瑟成那样子,也不看看是谁和她说的孩子要胎教……德行!我才不去看她。”
萧十一瞥她一眼,“我也不想和你一起扮作卢伦人假装被他们掳进去。”
“豁。”花满楼瞪了瞪眼,没有说话。
萧十一转头看着她自己想东想西的样子,突然问:“我能不能拜你为师?”
花满楼略侧过脸,有丝诧异:“怎地突然这么打算了?”
萧十一不自然地皱了皱眉,“你耳力很好,我若得一二,也能规避些危险。”
“那倒是,”花满楼得意地笑,“可你知道,我活不了多久,教不了你太多。”
萧十一看着他,突然心情复杂,话也说不出。良久,才道:“鱼儿,你若亡了,真是可惜得很了。”
花满楼赞同地:“我也这么想,不过你尚可以再珍惜我□□个月,总归还剩些日子不是。”
萧十一沉默一会儿,执起茶盏走到花满楼面前单膝跪下,“师父在上,受徒儿——”
“说说就行了!”花满楼连忙扶起她,拧起眉,“堂堂浔国公主,哪能真给人跪了!”
萧十一微怔,站起来,依然高贵的笑容有种落寞,“这世间也只你一人当我是公主了……”
“胡说。”花满楼伸手打他,“你六哥定在寻你,别说诨话。”
一向冷漠且带着戾气的萧十一,看着娇瘦的花满楼,忽然就红了眼眶。可她兀自睁大了眼睛,强撑着不让眼里的泪水落下来,“师父……切莫弃了徒儿。”
花满楼拉他的手笑:“好说好说。”
接下来的几日,花满楼总算真正有事可做。萧十一冷艳的脸上,眼被白绫缚起,和花满楼一起单用耳朵来辨别声音。
花满楼伸手在半空中,五指纤细玉白,“十一,抓我的手。”
萧十一慢慢伸手靠过来,已经很近,可还是抓空了。
花满楼准确地拍落他的手,责备:“在想什么,总分神。”
萧十一一把扯下白绫,“你怎么连我分神都知道。”
花满楼轻轻笑,“人分神的时候,动作带起的风声都不同,会颤抖。”
萧十一摇头叹:“你真是神了……再来。”便又缚起白绫。
花满楼又伸出玉爪,“注意听风穿过我手指的声音。”
这一回挨到了小指。花满楼满意地笑,“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去帮我卖鱼。”
萧十一摘了白绫便去了。花满楼依然饮茶。
楼外小雪依旧在下着,太小,几乎就像雾气。风又大,吹呼着天地间的白芒,让人觉一时空静。
不一会儿,露台上多了个人,冰蓝色的广袖袍子,斜系着雪裘,他带着春风般的笑容散淡地站在金屏前,一双杏眼微眯起来打量着屏色。
花满楼同平时一般侧过脸,笑道:“见过。”
来着瞥了她一眼,佯装失落:“江湖上能听见我动静的人已不多了,花少爷好耳力。”
花满楼听见他的声音,一下子冷下脸来,兀自镇定地呷口茶,“阮公子谬赞,在下当不起。”
兰陵绪就此笑:“花少爷自谦了,不过是路人实言。”
“路人可不会带着坏心来看花,花会受惊。”花满楼语气寡淡。
兰陵绪慢慢走到花满楼对面坐下,叹:“你虽看不见,心里却明白得很。”
花满楼冷笑:“不然我早死了。你来这里,就不怕将我在这儿的消息捅出去?”
“看来你早已算过我心思。”
“贱人的心思用脚趾都能想出来。你没算过我的心思,又怎么敢来?”
“瞎子的心思用手肘也能看出来,彼此彼此。”两人互相讥讽起来。
“呵,七公子英明神武。”
“花少爷绝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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