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哪来这样多苍蝇啊？”
“哼，你还说呢，你们这些小鬼头在我家楼梯口养什么苍蝇，那味道要多难闻有多难闻，我爸爸妈妈一开始还以为是有谁在恶作剧呢，幸好你们这些小鬼头商量的事我都听见了，告诉我爸爸妈妈让他们手下留情，要不然，我爸爸妈妈早就把那些破烂清理光了。”
陈飞嘿嘿傻笑了一阵，又苦起了脸：“我们的苍蝇都白养了，全部被鸡吃光了。”
女孩子安慰说：“我早就知道了，其实你们刚开始比赛打苍蝇时，我就在家里帮你打苍蝇了，那，这两个盒子里的苍蝇都是我平时打的，都送给你好了。”
“姐姐真好。”陈飞小心翼翼把火柴盒收好，还拍了拍口袋，心里说不出的感动，红眼睛姐姐身体有多弱他是知道的，就是在家里也尽量躺着或坐着休息，满屋子转着打苍蝇对平常人来说也要费不少手脚，何况是她这样一个病人。
女孩子这时把窗户又关了起来：“我要回去休息了，对了，你别把我送你苍蝇的事告诉别人啊，有人问起来，就说是从地上捡的。”
陈飞拼命点着头，却没想到过，这个理由实在太可笑，有谁能在大街上捡到满满两盒子死苍蝇啊。
……
星期一，大梁街小学的四年级六班学生陈飞，在教室里，向张老师递交了一份特殊的作业：整整三只装着满满的死苍蝇的火柴盒子。
陈飞和班里的其他同学一样排着队向坐在讲台后的张老师上交了这份了不起的作业，张老师坐在椅子上，示意学生们把火柴盒、信封或者玻璃瓶放在脚边的一个废纸篓里，陈飞上交火柴盒时，还特意向张老师报告：“张老师，我打死了84只苍蝇。”
张老师板着脸点了点头。
陈飞兴奋地走回自己的桌子――他能不兴奋嘛，因为一早到学校后他就打听过了，不要说，班里里的同学们个个都是人才啊，也不知道他们花了多大功夫，绝大多数同学都完成了打苍蝇的任务，而且很多人都是超额完成，最多的一人有99只，这个同学声称原来是100只的，可惜弄丢了一只。陈飞暗底里数了一下，打死苍蝇数量排在他前面的同学有7个，他正好是第8个，而小组长正好有8名，幸好红眼睛姐姐送给自己那样多苍蝇，要不然，自己肯定是当不上小组长了。
陈飞在自己的椅子上扭来扭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身边的王仁美：“当小组长是不是能带那种红袖套啊？就是每天站在校门口值日的同学戴的。”
王仁美扁了扁嘴：“那是值校生，只有六年级的同学才能当，你才四年级呢。”她又哼了一声：“再说，你凭什么当小组长啊。”
陈飞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王仁美打死的苍蝇还排在他之后，当小组长根本就没希望了，不仅有些同情：“唉，我也没想到咱们班同学打苍蝇的本事这样高，要是当时养苍蝇成功的话，我、你和四毛，都能当上小组长了，现在你和四毛都没份了。”
王仁美哧一声笑出来：“真是滑稽死了，没听说过打几只苍蝇就能当小组长的。”
陈飞瞪大了眼：“你怎么这样说，你忘了？张老师在学前班的时候就说过了的，谁打死的苍蝇多，谁就能当小组长。”
王仁美又冷笑了一声：“那是老师说说就算了的，怎么可能凭谁打死的苍蝇多就当小组长，当然是看谁成绩好了。再说，老师怎么可能一个一个去数谁打死了多少只苍蝇，那些苍蝇都被老师扔掉了，我妈妈就是这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立刻闭上了嘴。
陈飞一个劲摇头：“怎么可能，张老师可是当着大家的面说的呢。”
王仁美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看着陈飞那激动的样子，带了一丝同情，就象看一个大街上流着口水逗人笑的傻瓜。
陈飞当然不是傻瓜，事实上，他还很聪明，当他想起来，老师收缴苍蝇时，并没有记下上交人的姓名，所有的同学上交的火柴盒、信封、玻璃瓶，都是一股脑儿扔在了纸篓里，而到了中午，他看到学校垃圾箱里扔着好多各班同学们上交的装死苍蝇的各类器具时，他越来越知道――王仁美说的是真话。
陈飞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和奚加朝顶着烈日满头大汗在向阳院里追着苍蝇跑，想着王仁美扁着小嘴忍着恶心把死苍蝇捡到火柴盒里，想到林滨林洋那样兴奋地把他们带到厕所，而大家明明踩着脏兮兮的尿水闻着扑面而来的恶臭却仍然开心得要命，想到红眼睛姐姐生着病还躲在房间里帮自己打苍蝇……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这样子不公平。”陈飞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
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会活动课，班主任张老师在表扬了一通今天上课表现好的同学，批评了几个爱开小差的同学后，宣布了8个小组长的名单，里面并没有陈飞的名字，不过，王仁美倒是名列其中。
小组长名单宣布后，同学们正在嗡嗡讨论着，张老师正甩着教鞭，让大家安静下来。陈飞突然举起了手，高高地举着。
张老师瞥了陈飞一眼，并没有睬他，继续说着：“下星期就要单元考试了，这几天上课，同学们总的表现是好的……”
陈飞站了起来：“老师我有个问题。”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同学们都张着嘴看着陈飞，王仁美轻轻拽了陈飞的衣角几下，发现陈飞的腿虽然在轻微发抖，却仍然站立着，而且更把手撑在了桌子上，就悄悄缩回了手。
张老师面无表情地说：“坐下。”
陈飞并没有坐下，他张开嘴，声音有些颤抖却很清晰，清晰得连在最后一排的同学都能听见：“张老师，我们打苍蝇时，你说过，上交苍蝇最多的人才能当小组长，为什么我上交的苍蝇多却没有评上，王仁美比我少却当上了小组长。”
张老师又说了一遍：“坐下。”
陈飞的胳膊有点颤抖，他旁边的王仁美把头都快抵到桌面上了。陈飞的声音有些嘶哑：“张老师，是不是你说过的话不算数，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数过我们上交的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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