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飞悄悄把洗好的衣服挂在了院子旁的晾衣绳上，夏夜的风把衣角吹拂了起来，太好了，这样子，到明天早上上学前肯定能干了。
陈飞咬了咬手指，这件事可全靠红眼睛姐姐帮忙呢，要不然，明天又要看张老师的脸色了，想来老师一定会借机把自己拉到办公室里，大着嗓门训上半天吧，虽然自己早就学会把张老师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可站在办公室里，被进进出出的别班学生看洋相，实在是很不好受。
自己真应该谢谢红眼睛姐姐呢。
陈飞一拍手，对了，前几天，爸爸给了自己小半包动物饼干，说是一个同事到上海出差带来的，自己一直藏着舍不得吃呢，正好拿来请姐姐尝尝，那包饼干里面居然有块小猴子饼干呢，听说很少见的。
陈飞撒腿就往家里跑去，不一会儿，就捧着一个牛皮小纸包跑到了郭阿姨门前。
陈飞记得，晚饭后，郭阿姨和徐叔叔就在后园打煤球，因为日常间烧煤饼时，总会留下一些煤屑，有时候不小心也会把煤球夹碎，这些煤屑煤碴可是宝贝，谁家也舍不得扔掉，都会扫好堆起来，堆得多了就自己做成煤球。做煤球很简单，从外面淘些黄泥来，和在煤屑里，倒上水搅拌一下，然后用手挤成一个个煤球疙瘩放在走廊下阴干就行了，不能用太阳晒，因为阳光太烈，会把煤球晒裂的。这种煤球虽然不象煤饼那样经烧，但平时用来烧烧水正好。陈飞刚才经过后园时，还看到郭阿姨又端了一筐煤屑往后面走，看来，一时半会儿，郭阿姨家里只有红眼睛姐姐一个人在家呢，正好去找她。
陈飞跑到郭阿姨家，正要敲门叫姐姐，一眼发现，门居然没锁，留着一道缝虚掩着，太好了，陈飞推开门，又反手掩上，几步向姐姐住的小房间跑去，嘴里还低声喊着：“姐姐，姐姐，你看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姐姐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惊呼：“陈飞，你怎么进来的，唉，你等等，别进来……”
陈飞已经推开了门，他的脚步一下子停在了门口。
房间里，开着一盏台灯，因为笼着灯罩，所以光线并不明亮，但陈飞还是一眼看到了，红眼睛姐姐正在洗澡。
其实，正确地说起来，是应该正在擦澡，一盆水放在桌子上，盆里半挂着一条毛巾，红眼睛姐姐背对着陈飞，正在慌张地往身上披衣服，下身是一条老式的很肥大的平脚短裤。
陈飞一时有些发呆，只不过，并不是因为看到了姐姐洗澡，其实，直到陈飞上幼儿园时，妈妈有时也会带陈飞到女浴室和自己一同洗澡，没办法啊，因为爸爸太粗心，由他带陈飞到男浴室洗澡的话，每次回家都会被妈妈唠叨半天，不是耳朵后面没洗干净，就是胳肢窝下面的肥皂没冲完。说实话，陈飞一点不喜欢和妈妈一起到女浴室洗澡，因为如果和爸爸洗的话，他可以痛快地在浴池里玩潜水的游戏，而在女浴室里，经常有阿姨夸他长得可爱，还用手夹他的脸蛋。有没有搞错，夹脸蛋很痛的啊，偏偏妈妈还要让自己谢谢阿姨夸他。切。
陈飞发呆的原因，是在姐姐身上看到了那一片一片的斑痕。
红眼睛姐姐已经把汗背心穿上了，她潮红着脸转过身来：“你这小鬼，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进来了，唉呀，你是怎么进门的？门没有关吗？”
红眼睛姐姐边嘀咕着边又探身去拿桌子另一边的长袖衣裤，一眼看到了陈飞发呆的样子。她愣了愣，抬起胳膊看了看，那里，在光洁的皮肤上，爬着狰狞的斑痕。她停止了埋怨，苦笑了笑，轻声问：“姐姐这样子是不是很怕人啊？”
红眼睛姐姐的话越说越轻，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猛然间，姐姐的头高高扬了起来，她带着一股莫名的怒意瞪着陈飞：“还不快滚回家去，看到烂污巨，你一辈子要倒霉的。”
陈飞涨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他几步走到了红眼睛姐姐身前，做了一个动作――他伸出手，手指轻轻地在红眼睛姐姐裸露的胳膊上划过。然后，他问：“痛吗？”
红眼睛姐姐呆呆地看着陈飞的小手指触碰着自己胳膊上的斑痕，良久，她摇了摇头：“不痛的。”
陈飞又摸了摸，姐姐胳膊上的斑痕摸上去并不象他以前想像的那样粗糙，实际上，如果不是斑痕的颜色与周边的皮肤不一样的话，这些斑痕所在的皮肤同样光滑细腻，就如同任何一个正常的少女的皮肤。
红眼睛姐姐突然觉得陈飞的小手摸得自己胳膊一阵阵发痒，差点笑出声来，她连忙把陈飞的手打开了：“作什么，小鬼头，你不知道害怕的吗？我身上到处都是烂污。”
陈飞答非所问地道：“我以为这些东西长在姐姐身上，姐姐会很痛呢。”
红眼睛姐姐又愣了愣，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没有出口，她快手快脚把长衣裤都穿好，这才坐到桌子边，这时，陈飞已经把纸包打开了，正在那堆动物饼干中翻找“小猴子”。
红眼睛姐姐吁了口气，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你这小家伙真是奇怪，这向阳院里别的小孩子都怕我，你怎么就不怕？”
陈飞坐在高高的方凳上，晃荡着两只脚说：“为什么要怕姐姐呢，王仁美、四毛他们说姐姐是‘烂污巨’，我现在也懂土话了，‘烂污巨’是骂人‘脏鬼’的最难听的话吧。其实，红眼睛姐姐一点也不脏啊，你身上天天都散发着香皂的好闻的气味啊，而且，姐姐很漂亮啊，比我们学校里的大姐姐都要漂亮。”
红眼睛姐姐苦笑了笑，不知道该怎样和陈飞说下去，只好随口找了个话题：“对了，你晚上洗的那件衣服好象不是你自己的吧，这明明是女孩子的衣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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