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香呆滞着脸，她舔舔唇张大嘴想要说些什么, 隐藏在一旁的苏木却出手带走了她。他们消失在众人眼中, 三两步踏上云梯，徒留茫然的人群和地上仍在汩汩流出鲜血的尸体。
基地强大的异能者被杀死这件事, 可不算小, 更何况这个人还有后台。
身为唯一的幸存者和目击证人，谢长戚难免受些罪了。
他瞅了眼四面环绕的审查人员，狠狠地吸了口气，垂头丧脸地说道：“事情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样。”会议室气氛莫名奇异了起来, 在如此寂静的烘托下，某些哭嚎声也更大了。
众人面面相觑，如果谢长戚没有说谎, 那么凶手牵扯到了现在势头正强的苏木。原本就十分重视的基地管理人们可谓很是忧愁，纷纷四下闪避目光, 都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谢长戚却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多。从事发到现在, 他一直都是怔怔的, 毕竟苏塘的死对他的冲击已经够大的了。
他恍惚的目光看向面前不断哭嚎的苏家父母。说来奇怪, 现在已经末世了，死亡是最常见的事情，可对于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谢长戚仍旧是格外生畏。
在听到苏塘的死讯的那一刻，潘秀华发出了困兽绝望的嘶吼。而室内却无暇顾及她的悲伤, 除了她的兄长潘旗刚, 其余人的话题中心一直都在围绕着苏木, 关于如何处置对方，严格来说，如何在不得罪对方的情况下，找出凶手。
而这已经是潘旗刚全力争取的后果了，不然这群老家伙只想着随意打听两句便算了，毕竟和苏木同行的伙伴只有那么一个，当日崖香挥手云雨手刃秦然的模样，众人可都还历历在目。
潘秀华已经不知流了多少泪，一心只沉浸在噩耗中。最后她是被众人的争吵声打扰，从绝望中回神。
她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苏毅，干枯的两手青筋蹦起。她像是一头陷入绝境的恶狼一般，骤然扑向苏毅，用力地抓着苏毅的衣襟，“是他！是他害了我的塘塘！”
说起苏塘的小名，曾经儿子与自己为此争执撒娇的场景浮上心头，潘秀华又是一阵泪如雨下。由于哭了太久，她声音早已嘶哑。
苏毅也猝不及防，明明上一秒他们还在思考该如何安慰情绪不稳定的苏塘，可下一秒就听到了对方的死讯。
更何况谢长戚说那女子是在苏塘侮辱苏木后，才决定出手杀人。
如果这是她们担心的报复，那么未免也来得太快了。
看着身边老了不止十岁的妻子，他沉痛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切都太快了。
他犯下错事无数，可前半生依然事业顺遂家庭美满。曾多少次他在深夜嘲笑那些苦行僧所信仰的因果报应，可未想，今夕一朝破灭。
脖颈上传来阵阵痛感，他知道潘秀华正用尽一切力量想要与自己同归于尽，可他却无力反抗。在他眼角微不可见地掉下一滴泪，清澈透亮，倒映出这个男人沧桑的面孔。
‘如果是报应，为什么不是应验在我身上？’素来沉稳的他摇摇欲坠，几乎无法站立。
潘秀华虽然此时恨极了他，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悲伤失去了所有力气，只凭着心底的信念使出一腔蛮力紧紧抓住对方。
两人虽是在纠缠，可又何尝不是互相扶持，不让对方被事实击垮彻底倒下。
崖香躲在暗处偷偷看着这景象，她不知不觉地伸出手挠了挠发烫的脸颊，踌躇地说道：“我是不是做错了啊？”
她仍旧穿着哪件沾染上血迹的衣服，虽然她心中依然厌恶苏塘的所作所为，可看到潘秀华和苏毅心如死灰的模样后，崖香忽然感到一丝窘迫。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受。从前的她，杀了便是杀了。冒犯自己当然容不得怜悯，她善良可却紧紧维护着自己身为神的尊严与底线。
可现在，自从她与苏木坦诚心迹后，她好似在一瞬间内领悟了所有的情感，那些她以前从不会通晓的感情。
曾经她视凡人如蝼蚁，可现在一只蝼蚁出现在她眼前，大喊大叫哭泣尖叫，将那些无处掩盖的丰沛情绪通通展现在她面前，她无法再把他们当做随意处置的东西。
就好比一只草履虫爬到你面前，尖叫着挥舞不存在的手，高声喊道：“你这个大坏蛋，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也会难过会生气嘛！”
“我错了吗？”崖香受到刺激过大。她眼神空灵，不自觉呢喃道。
苏木未尝不知道她心底的波澜，他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崖香的头，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你天性纯真性格犹如稚子，哪里知道人心难测呢？他们虽然看着可怜，可错也实实在在是他们犯下的。我们是神，终究与他们不同。”
“你心软，便是不公。对你从前这般对待的人不公，对你奉行了数万年的规矩不公。”他俯下身子凑到崖香耳畔，一字字道：“什么因便得什么果。眼前不过是鳄鱼的眼泪，不值得你同情。”
看着受了刺激陷入迷惘的崖香，苏木深邃的眼睛里闪过浓浓的不满。他早在崖香出手的时候赶到，可仍是没有成功阻拦对方，或者说他也不想阻拦。
本来悄无声息让一两个人在乱世中消失是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可谁知与他同到的还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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