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他受伤不能吃辣，虞舒选了包仅剩的香菇炖鸡面，加上一个金黄煎蛋，倒在漂亮的花火日式面碗里，不甚满意地端了出去。
煮了这么多年饭，论厨艺，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薄晏之，我做好了！快趁热尝尝！”碗放上桌后，虞舒扭头兴冲冲地喊人。
宽大的皮制沙发上，少年掀起眼帘，倦意将平日里冷戾的双眸笼上一层温和无害。
望见虞舒等在餐桌边的身影，他强行赶走困意，起身来到桌前。
腾腾热气夹杂着香味扑鼻而来。
薄晏之看着碗里黄酥酥的煎蛋，喉结上下滚了滚，莫名觉得有点饿了。
他拿起筷子正要尝尝，忽然……
一片安静中，响起格外明显的：
“咕——”
薄晏之手指一顿，看向虞舒。
女孩脸红红，尴尬地绞着手指。
他问：“饿了？”
“没有。”虞舒睁着眼睛说瞎话，然而偷偷咽嗓子的动作却出卖了她。
头顶吊式筒灯散发出柔和灯光，晕着少女苍白的面庞，
过长的刘海浸了雨水黏在额角，微微露出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更显柔弱可怜。
想到她先前在网吧门口徘徊的样子，薄晏之心尖像被蛰了一下，隐隐漫开细枝末节的疼痛。
到底出了什么事，连家都不能回？
他敛着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想问，但考虑到她不想说，便硬生生咽下疑惑。
他把筷子递给她，还是命令式的两个字：“吃吧。”
虞舒摇摇头，没肯接：“这是给你做的。”
薄晏之不由分说把筷子塞到她手里，半威胁半引-诱地说：“吃了，今晚沙发就借你。”
望着面前这张冷冰冰甚至有些凶戾的脸，虞舒内心感慨，上辈子她到底是眼瞎到什么程度，才会瞧不见野兽藏匿在凶狠皮囊下的温柔灵魂？
“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她重新把筷子放回碗边，坚持道，“再说你手受了伤不能吃辣，这是最后一袋香菇炖鸡面了。”
女孩仰起头，主动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见此，薄晏之拧起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丫头似乎不怕他了……
他还想继续胁迫，肩膀却被她胆大扣住，声音轻快地催促：“快吃！不然面糊了。”
明明是小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力气，偏将他轻而易举地按在了座位上，又轻而易举地把筷子重新塞回他手里。
盯着推到眼底的这碗面，薄晏之感觉事情的走向有点不对。
“快吃！我今天这个蛋煎得超级好！”
她声音仿佛带了蛊惑。
薄晏之下意识地夹起一筷子尝了尝。
还是那个吃过无数次的香菇炖鸡面，这次的味道却不大相同，像是给味蕾加了千百层滤镜，把泡面都吃出米其林餐厅的美味。
他没忍住多吃了几口，等回过神来不经意地抬头，就看到坐在餐桌对面的女孩单手支着下巴，笑盈盈看着他。
“合口味吗？”她虽这么问，但答案早已明了。
不习惯在旁人面前流露太多情绪，薄晏之移开了视线，盯着碗边的花纹，抿唇低声说：“还行。”
余光里，女孩笑意更甚，双手合十地拍了下，请示道：“那…今晚沙发可以借我了吗？”
薄晏之微微停下筷子，临时添了个条件：“除非你也吃一碗。”
怕她听出话里的关心，他补救性地说了句，“我可不想半夜被谁饿肚子的声音吵醒。”
……
单手洗澡是件费力的事，薄晏之在浴室里折腾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出来的时候已经11点过。
窗外漆黑，衬得屋里灯光像浩瀚宇宙中一颗孤独的星球，载着沙发上熟睡的少女。
一旁茶几上乱七八糟的啤酒罐和烟蒂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扔在地毯上的脏衣服也被收拾妥当。
还真是行动力十足……
薄晏之看了会儿，转身进了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条毯子，轻轻盖住蜷缩在沙发上的人。
似乎睡得不安稳，少女眉心紧紧皱着。
薄晏之眸光一凝，下意识地伸手替她抹平，对她今晚无处可去的原因更加在意。
但内心最隐秘的地方，却卑鄙地欢喜着。
因为在今天之前，她怕他怕得眼神都不敢对上，又怎么可能求助他？甚至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他家沙发上？
发梢沉甸甸的水珠顺着前额线条滑进眼里。
薄晏之眼睫一颤，手指落在少女柔软的唇瓣上，隐忍克制地按了按。
指尖，一片滚烫。
*
下雨的缘故，第二日天放晴。
晨光透过未遮的落地窗照进来，虞舒悠然转醒。
睁开眼的刹那，她看到的不是往日爬满青苔和霉斑的天花板，有一瞬间的懵然。
掀开毯子坐起身，看着陌生宽敞的客厅，这才慢慢想起自己昨晚借宿在薄晏之家里。
墙面的挂钟显示6点30。
平时这时候，她已经起床去厨房给一家人准备早饭了，如今是春季还好，深冬的早晨又黑又冷，黄翠兰为了节约煤气费不许她开热水，经常冻得她骨头都刺痛。
上辈子遭受蒙骗，以为那两个恶人就是她的亲生父母，很多事便不计较。现在看来，在那条狭小阴暗的巷子里，竟连一丝美好的回忆都没有。
她晃了晃脑袋，把不开心的事甩掉，然后轻手轻脚去了浴室。
昨晚经历了太多事，身心俱疲，以至于吃完面稍微收拾了下客厅，一沾沙发就睡着，都没洗漱，也不知道薄晏之会不会觉得她好邋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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