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凤竹慌忙夺过信，这是一封求助信，底部落款是“一名普通的津门妇女”。内容说的是为了唤醒受苦受难的女同胞，津门妇女界预备担负起责任，把平等的福音扩散出去。但道路上阻碍重重，她们选择向最强者求助，期盼英租界工部局能保卫那些因为没有活路而上街的可怜人。
“具体是哪个组织？”身为女记者的厉凤竹对此居然一点风声都未曾收到过，不得不说是个怪现象。
“这，我可不关心。”约翰逊彻底地掌握了她的情绪，因而十分地高兴。他不打算趁胜追击，反而欲擒故纵地起身准备离开，“拿回去多看几遍吧，我的诚意从不会收回。”
西芬道正是马公馆的所在，而二十号对弃亲案来说又是最关键的时候，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能吸引厉凤竹的注意了。
约翰逊故意地走到她跟前，在她肩膀上按了一下：“我们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事关重大，厉凤竹无心再守在这里等那个远山了。一路飞跑着回到报社，由蒋忆瑶起挨个去问有没有人收到过妇女界的消息，而所有人的回答都是否定的。蒋忆瑶对此又最为重视，忙着向各家友报确认消息。结果，全津门的记者都不知情。
这时已是后半夜，除了报界的人还活跃着，其他人大概都已进入梦乡。蒋忆瑶因把各妇女社团的活动地点一一罗列，分派给包括厉凤竹在内的三名记者。打算着天一亮，就各自去求证。
次日清早，按计划跑了一圈下来，收到的依然是不很知情需要进一步求证的答复。
假定约翰逊没有说谎，那么所谓的游行非要走西芬道这条非标志性的小马路，背后的目的想来很是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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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外的几个钟头内，留言便条几乎把厉凤竹的办公桌给铺满了。
邻座的同事伸了一根小指钻在耳朵里，打趣道：“密斯厉今天的电话可实在是多呀！”
话音未落，电话机又响了起来，只听那边喊道：“新闻部厉凤竹回来了吗？”
厉凤竹两手抓满了便条，越将“晨报”二字数着，心里越涌起阵阵惊涛。
“就来就来！”她一路撞着桌角冲到电话机前，拿起来一听却不是石初的声音。
“天又要黑了，你真的没有时间了。”
是约翰逊，看来那几个不愿留下口信的急电都是他打来的。究竟出了什么矛盾，迫使他必须立刻马上地得到厉凤竹的回音呢？
“我说过我知道你很多事，所以我托你给石带一句话，我们暂时抽不出手来对付他，但他也不要一再触碰底线了。”
约翰逊已经知道厉凤竹与石初有联络了？那怎么还能包容地提出合作呢？她举了听筒，眉间挤出几道沟壑。
“当探子很挣钱，但也很危险。我既不能暴露我受谁的雇佣，就很难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在我没想到合适的酬劳前，您还是另寻高明吧。”
厉凤竹很决然地挂下了电话。她自信约翰逊找不到什么高人了，唐书白正有意策反她，这是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可随时成为她打入领事馆的通行证。这一点，不是随便拉个人就能办到的。但接不接受约翰逊的提议，应当在证实事件之后再考虑。
想定了主意，厉凤竹忙摇了《晨报》的号头。照着便条上的口信，请一位名叫“张善”的编辑接电话。这大概是石初为方便行动所改的化名。
“遗憾得很，本来张医生做了一点小小的安排，想带令公子去隔壁商行给你打电话的。却没料到，你一直都不在办公室。我去过医院了，正好我的化名可以和张医生伪装成近亲，所以你不用担忧暴露身份。还有，虽然你没有要求，但我对令堂说，也是可以记账的，把小如甫的名牌悄悄地换了，可以把这几天住院的费用挪去别人账上。她老人家没有起疑心，也挺欢迎这个办法的，所以临行前的这几日他祖孙二人绝对很安全。”
厉凤竹先谢过这番苦心安排，接着有一阵哽咽：“没有人愿意一再地令自己的孩子失望，但我……”
石初善文但不善言辞，听了那头的低泣，好久才说一句：“记者，秉天下正义。不负苍生唯负家人，从来都是如此。”
厉凤竹用力地点点头，未意识到电波面对这个讯号是束手无策的。她拿了手帕往眼角按了两下，嗓音依旧有些沙哑：“对了，约翰逊说立场会发生一些变化，甚至希望与我联手。但我暂时没有找到佐证，也不知道这通翻脸为的是经济利益还是别的什么。因此也只能是知会您，他说过这样一句话。还有一件顶要紧的……我们被他发现了。”
出乎意料的是，石初反应十分平静：“我上回也提到过，近来他们对我的跟踪似乎放松了一些。所以，约翰逊的话未必一点不能信。也许他们收到了新任务，使他们分神了。我看，我们需在两地分头地行动，看看能不能找出他们逐渐转移立场的真实原因。”
追根究底的事厉凤竹总是乐意去办的，当即回复他：“我也有此意。我想了一晚上，英日先后合作了三次，又吹了三次，再反复一次也属正常。但一切变化总得有个因由吧，否则就是师出无名了，外交上是很忌讳这一点的。利用约翰逊去探底，我首先是赞成的。可也得防着单方面被他利用了去，只有我们掌握了更多的内幕，才能弥补实力上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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