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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级的人低下头复习，想起来就抬头四处看，郑青蓝没有来。事情弄得很大，她成了风云人物，大家都想看最后有个什么结果。一直到会考前一天郑青蓝都没有出现。陈小多几天前就找过她，在运河边上。远远看见陈小多，郑青蓝攥着一本书返身往回走，陈小多叫住她。他们进行了简短的对话。
陈小多：“你怎么不上课？”
郑青蓝：“不要你管！”
陈小多：“你应该去上课。”
郑青蓝：“不要你管！”
陈小多：“你真的得去上课了。”
郑青蓝：“不要你管！”
陈小多：“求你了。”
郑青蓝：“不要你管。”
陈小多还想再说，郑青蓝已经转身走了。
不过会考那天早上，她来了。她把所有文具放在一个精致的小袋子里，没背书包，甚至一本复习资料都没带，她像未卜先知一样直接走进自己的考场。考场的布局堪称别致，所有班级打乱了重新组合，这是为了响应上面的号召。这在同类级别考试中从未有过。教育局的领导说，作弊是咱们地方的一贯传统，这回得改一改。谈正午、周光明因为和陈小多同在一个考场，他们心里有了点底，陈小多理科成绩再不济也比他们俩强。只是对号入座之后，陈小多在第四排，谈正午和周光明分别在第七和第八排，远得让人着急。既然都排到一个考场了，为什么不让兄弟们同舟共济呢。
然后看见郑青蓝进来，穿一件太阳红和白色相间的小方格子衬衫。这件衣服她之前就穿过，那时候就觉得好看，因为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但是今天，谈正午感觉有点别扭，为什么挺素净的衣服他觉得轻佻和张扬了呢。他的脑子里缓慢地转了一圈，说到底我也跟那帮混蛋一样，一不小心也要落井下石，真他娘的。他有点坏坏的绝望的小高兴，老子就他妈的是个坏鸟，怎么着吧。郑青蓝走过来，坐到了他前面的空位上，谈正午心花陡然开始怒放。他对周光明挤挤眼，妈的，老子得救了。
谈正午用笔尖巴结地敲一下郑青蓝的肩膀，小声说：“哥们儿，胳膊肘随便抬一下，就够我用了。”
郑青蓝没理他。马上开考，不理绝对正常，免得提前被监考老师盯上。谈正午可以等，一边答题一边等着郑青蓝胳膊肘恰到好处地抬那么一下。只是几场考试下来，谈正午的脸气得铁青，就是不帮忙也可以抬抬胳膊歇一歇吧，郑青蓝愣是没抬一下。她端坐在前，像听话的小学生腰杆挺直，从开始答题到交卷，两只胳膊平放，焊在了课桌上似的。谈正午答不下去时，摇头摆尾想找个空溜一眼她的试卷，连个试卷边都没瞅见。看来我白检讨了自己一番，你郑青蓝就不是什么好鸟。考完化学，谈正午咬牙切齿地对陈小多和周光明说：
“操，哪有这种娘们儿，早知道那天不拦着柳斌，奸了她还卖个人情！”
然后又说：“千帆你不地道啊，也不帮忙疏通疏通。”
“疏通”在谈正午嘴里是个下流词，那是要男女用下半身你来我往。陈小多懒得理他，谈正午天生了一张刷不干净的脏嘴，你不让他解解恨也真有点对不住他。这是大考不是小考，没准多一分后半辈子的路就换条道走了。此时郑青蓝早已经离开学校，像掐着点儿来一样，她也掐着点儿走，交了卷直接出校门，厕所都不去。有两个科目还提前交卷。陈小多看着也气，不就抬抬胳膊肘么，多大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凭什么要抬胳膊肘呢？周光明很能理解，要是我受她那委屈，别说试卷给你看一下，就是人，我他妈的都不让你们看，后背都不让你看。
陈小多想了想，说：“兄弟，自力更生吧。”
最后一门考物理，三个人都打算自食其力、置之死地而后生了，郑青蓝却给陈小多丢了一张纸条。陈小多在一秒钟内都没反应过来，幸亏郑青蓝走到他课桌前速度慢下来，挡住了监考老师的视线。郑青蓝提前交卷，走到陈小多旁边时丢了一个小纸团在他桌上，悄无声息的纸团像只猫。一秒钟之后陈小多抓起纸团，他的心脏突然蹦到了嗓子眼，堵在那里，似乎在漫长的时间里陈小多艰于呼吸，我要憋死了。郑青蓝已经走过去，把试卷平放在讲台上，走出考场，手里拎的文具袋因为甩动哗哗地响。趁监考老师去看那个说话的文具袋时，陈小多打开纸团。除了字母就是数字，选择题和计算题的最后答案都在上面。陈小多的心脏刚落下来就蹦上去，全身的血液往脑门子上冲。多年的考试里他不是没作过弊，但这一次不同，不骂两句脏话再到操场上跑上十圈不能表达他的兴奋。
这是陈小多最差的一门课，他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考过。不过现在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镇定，一定要镇定。把纸条上有的都写上，没有的，能答多少答多少。他提醒自己节制点，别考得太好让自己都难为情。觉得一张卷子差不多时，扭头看看谈正午和周光明，他们俩在抓耳挠腮，就差撞墙了。陈小多决定提前交卷。他把纸团攥在手心里，交完试卷往教室后面走，装作去教室的后墙根拿书包，经过谈正午身边时把纸团丢到他手边。教室后墙根摆着一溜书包，讲台旁边的窗台上也堆着一摞书包。考试规定，课本资料一律不许靠近课桌。陈小多的书在窗台上，他走到后墙根拎起周光明的书包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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