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生没有唾手可得的晚餐
● 努力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
我第一次见到里昂的时候，两个人都很狼狈，当时我们都住在一间民宿里，我买二手车却被原车主骗了，还闹去了法院和警局，而来打工度假的里昂买的新车当天直接被撞得报废了。
但是他比我更迅速地找到了解决办法——他马上就买了第二辆，还是找拖车公司的人直接买的。
我当时心想，这人可真有钱。
里昂是福建人，长得高大，眉眼开阔，是个看起来就很靠谱的爷们儿。我没车回几百公里之外的家，就搭了他的车，一路上穿过羊群、海滩、雪山，从正午走到夕阳西下，八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成了朋友。
说来也好笑，2013年在《非诚勿扰》的宣传下，中国年轻人申请打工度假签证的难度骤增，十几万人去抢一千个名额，无数人卡在崩溃的网站里，一时间网络上哀鸿遍野。而里昂却是无心插柳，他本来要办旅行签证，得知有这个签证后，想想旅游之余还能打工，就早起去抢了一下，竟然顺利拿到了。他说起这事便一脸得意：“我家网平时挺慢的，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就抢到了。”
里昂抵达新西兰的第一站，就是去年轻人扎堆打工的水果之乡克伦威尔摘樱桃。由于樱桃工时薪高（曾有朋友一天净赚两千元人民币），全世界来这儿打工的青年都喜欢去申请，里昂那天住在民宿，刚好一个申请到工作的人临时决定不去，他就顶上了。
这个幸运大王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一路走过来。
后来再见到里昂，是他专程开车一个小时，送自己摘的一大堆樱桃给我。他从自己的普拉达大包里倒出小山高的暗红色樱桃，大大小小的果实结结实实地堆在厨房桌上，全部微微泛着光，像无数个小亮点。可他还有点不好意思：“这回摘的有点小，下次给你摘另外一种，超大。”
他的手上全是被樱桃树枝刮出的细小血痕，也就两三周，整个人黑得像个农民。
我有点感动，因为对樱桃工而言，每天工资是按筐子数量算的，他用自己的时间给朋友摘樱桃（而且还得躲过监工偷偷塞进包里），就等于减少了他的工资，更重要的是如果筐子数量少，他还会被监工骂手脚慢。要知道，在果园里对亚洲人的歧视是很常见的。
可里昂不在乎，他隔段时间就摘一堆偷运出来送人，有次得知我们几个朋友路过克伦威尔，他用下班时间冲回果园摘了两大袋樱桃。车子经过时，远远看见他站在路边等着。看见我们，他特别开心地举起手里沉甸甸的两个袋子，大喊：“这回我摘的特别大！”
由于为人仗义直率，他结交了许多朋友，经常三五成群地结伴去附近登山钓鱼。有一次出去玩，所有青年客栈都客满了，里昂大方地请所有朋友住了当地的四星级酒店。此时，他隐藏的另一面才逐渐曝光。
没人能猜到这个洒脱开朗的大男孩，竟然在加拿大有着自己的生意，而且做得很大，覆盖了半个国家。
里昂家境极好，几年前就以投资移民的身份去了加拿大。有次和四川朋友聊起春熙路，里昂对那一带了如指掌，一问才知道，他家在春熙路买了一套房，专供去四川旅游时住。而类似的房子在国内还有不少，全在最旺的地段，还有不少是别墅。
总而言之，这是个富二代，还算得上是高富帅。
里昂很有经济头脑，在加拿大坐移民监期间，他想，待着也挺无聊的，不如做点生意。于是他做起油画和茶叶进出口生意，还请了一个脾气古怪、业务精通的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的画家帮忙卖画，时不时画家神秘失踪去哪儿写生了，里昂也不生气，直接挂牌子关门停业一天。
在加拿大，几乎家家户户都爱挂油画，而里昂从深圳出口的油画画工佳，装裱精细，价格却比同类画廊便宜三成，短短一年时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在移民监接近结束时，里昂决定出去旅游一趟，随后的每一个巧合引发了前文所述的种种错位，最终他成了一名果实采摘工。
里昂每天和其他三个人挤在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宿舍里，深夜上洗手间，得哆哆嗦嗦披着衣服去几十米外的公共厕所，以至于睡前他几乎不敢喝水。每天从清晨六点到下午三点摘果，早晨起床稍晚一些就来不及吃东西，只能等到中午。有时烈日当头能把人晒晕，为此他花五块钱买了顶大草帽，脖子上绕了一圈毛巾，专门用来擦汗。
可是这一切在里昂的描述里，都是特别快乐的回忆：“你知道吗？每天早上会有直升机飞过来把所有樱桃树上的露珠扇掉，不然樱桃会坏，好玩吧！”
如今樱桃季结束，里昂开车旅行到了另一个盛产苹果的地方，继续采摘工作。
“以后可能无法再体验这样的生活，因此更要好好珍惜每一天。你问我要去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里昂在他的微博中曾用这样一句话纪念那段当采摘工的日子。
和里昂的情况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日本姑娘加藤是我的好朋友，她是个典型的日本人，礼貌到有些慎言慎行，吃饭前一定会说“我开动啦”，表示感谢时连连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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